只见那金蟾瞬间冲散了回颜穆勒挥掌击出的罡气,回颜穆勒脸色急变,却不退缩,双手同时挥出,白色的罡气轰然而出,比方才那一掌击出的强劲数倍,却仍未阻那金蟾分毫,金蟾仍是以一条笔直的直线,直冲向回颜穆勒的面门,眼见已来不及再出掌,回颜穆勒双脚站定,周身的衣袍鼓动,双袖被罡风撕裂,露出青筋暴起的臂膀,此时他也不再出招,只是将周身的罡气催之最盛,竟似化为实体,形成了一道白色的屏障,而他仿佛是被包裹入一个白色的巨茧,虽是守势,但周遭之物仍被强烈的罡风吹得四散纷飞,离得较近的楚回甚至感到脸颊被剑刃划过一般,一阵阵剧痛。
然而那本该牢不可破的巨茧,那强悍如斯的护体罡气,在金蟾面前竟像一块瘫软的豆腐墙,仅仅是稍稍一滞,金蟾便破茧而入,离回颜穆勒的面门只有一尺之遥,那金蟾攻击的方式好像极其简单,甚至可以说是极其野蛮,就是撞击,用坚不可摧的躯体和急如闪电的速度,毫无保留也毫不犹豫地直面对手的撞击,在这种野蛮高效的攻击方式下,简单的防守,不,甚至像回颜穆勒以罡气护体的防守都成了摆设。
眼看自己脑袋就要西瓜被石斧劈开一样炸成碎瓤,回颜穆勒却仍不躲闪,他自知以金蟾的速度,无论自己怎么闪避,都躲不过去,只见他突然抬起青筋暴起的两只手臂,在金蟾撞向自己的刹那,一对巨掌狠狠地向那金蟾抓去。
不知是那回颜穆勒真的有金刚罗汉的神臂,还是那金蟾没有料到这个人竟然躲也不伸手抓自己,电光火石之间,回颜穆勒竟然把那金蟾沃在了手中。
回颜穆勒一脸不屑,楚回也松了一口气,谁知回颜穆勒刚想双手再用些力气结果了这畜牲,却突感双手刺痛,只见他双手突然发黑,黑色迅速从他抓住金蟾的那两只手向手臂上蔓延,楚回心知不妙,迅速结出术印,紫色的光线再次从他双手之间氤氲流出,向回颜穆勒双臂而去,不消一瞬,紫光便缠绕回颜穆勒双臂之上,那蔓延而上的黑色慢慢被紫光压制,一点点褪了下去,而回颜穆勒紧握的金蟾此时似乎吃痛,竟自己挣扎着跳了出来,落在地上,鼓起两个巨大的声囊,朝着楚回发出如破鼓乱锤般恼人的叫声,仅稍息片刻,尽然调转对象向着楚回直冲而来。
楚回片刻不敢耽搁,立刻施展诡身术,谁知那金蟾竟丝毫不理那残像,凌空急转,又面向楚回真身撞来,楚回接连造出五个残像,然那金蟾却不上当,仍死死咬住楚回,这林中小小空地之中仿佛立刻多出好多人来,那巫蛊族瘦子和他那胖儿子金山义皆是看得目瞪口呆,常年居于闭塞之地,他们哪见过这些阵仗。
楚回暗自叫苦,看来这诡身残像骗不过这金蟾,于是收了残像,速使御风之诀,飞离数丈,与那金蟾拉开了一段距离。双足立定之后,凌空腾起一丈余,悬停半空之中,双手飞舞,几个秘术法印飞快地在他双手间变换,就在那金蟾快要到跟前那一瞬间,紫光忽的腾起,不过却不是像先前那样源自双手之间结出的法印,而是从他悬于半空的双脚之下,只见紫光先是在半空中结成一片巨大的法阵,足占了半片空地上空,无数紫色的光线从法阵中射出,来回穿梭于楚回的周身,每隔一瞬都会有一条萦绕楚回周身的紫光像破空之箭向金蟾射去。
一时间,紫光金光在这林地上空不断交错,地上几人都看得目瞪口呆,从未见过如此诡异但又无比炫目的景象。只见方才还不可一世的金蟾,此刻每次向楚回攻去都会被紫色的光箭逼退,而它虽是神物,却并不会飞,跳跃起来能像弹弓射出的石弹一样飞出几丈,甚至能凌空改变一次方向,但每次与紫色光箭短兵相接之后,都会回落到地上,又要再重新跃起,虽与那光箭相撞后金蟾似乎毫发未损,但几次三番之后,金蟾似乎恼怒起来,大声发出聒噪之音,突然把身子鼓胀到像一只剑猪幼崽一般大小,然后吐出一大团黑气,立刻又向半空中的楚回跃去,这一跃速度比刚才的攻击快了数倍,紫色光箭也未能阻止,被化作金光的金蟾弹射向别处,把林子炸了了个草木横飞。
楚回看那金蟾拼死向他扑来,却不动声色,手中不断变化的术印停了下来,口中轻念一声:“破。”
这是合相天成之阵最后的杀招,楚回从来没想到这会用来对付一只蟾蜍,他甚至从未想过会有一天用到这个师父授予自己的最后一式秘术。
……
“师父,何为合相?”年少的楚回问师父。
叶书答:“合万物之相,合众生之相,化本来之相,得天成之相。”
楚回不解:“何为天成之相。”
叶书答:“天成之相是这世界最本真的面貌,是主宰,是杀戮。”
楚回再问:“吾辈以合相天成悟出世界本真,落辰一脉会否也已悟道。”
叶书思良久,答:“落辰一脉借星辰之力,引星君天临,星辰给出的答案依旧是主宰,是杀戮。”
……
破字诀余音未落,天地突然归于平寂,紫光尽数消失,只留楚回一人仍凌空而立,俯瞰众人,如同睥睨众生的天神一般,日光灼灼照于白衣,此人若非脱胎仙骨,何以有此气度锋芒?回颜穆勒怔怔地看着,心中突生一丝窘愧,自己怎会有资格与此人交手?巫蛊族瘦者更是一脸惶恐,嘴角不住地颤抖,好像有话要说,却迫于神威不敢开口。
那金蟾却对楚回突然展露的天神姿态不以为意,只看那紫光消失,觉得楚回防备已除,身上金光更盛,像一团刺目的金色火球向楚回直扑而去。然则未再能直进半丈,金蟾身形一滞,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呻吟,身体竟笔直从空中掉落,着地之后突然有四道紫色光箭在它身体四个方向依次闪现而出,看出光箭也不是为了伤它,只是交织成一个牢笼困住金蟾,这金蟾也是凶悍至极,在第四支光箭尚未成型之际,寻着一条空隙跳脱开来,然而一旦落地,立刻又有另外四道光箭如影随形而至,几次三番之后,金蟾力竭,四仰八叉倒地,被光箭死死卡住。
金山义此时见金蟾一动不动,以为被楚回击毙,疯狂地大吼大叫,突然撕裂身上的黑色蟒皮外衣,只见他一身赤裸的肥肉却红如玛瑙,沟壑纵横的肥肉之间却有数十道黑影在皮肉下穿梭不停,在他盛怒之下,黑影越来越明显,好像要破体而出一般,他疯了一般朝楚回扑过去,楚回仍立于半空之中,不解地看向自己下方这个癫狂的巫蛊族人,见他好像已与体内的蛊虫融为一体,方才又在巫蛊族二人对话中听说此人自幼泡浴药水,想必此人就是传说中的以身饲蛊之人,但此时金蟾都已败,难道这个人还有什么本事没有使出来?
金山义自然不会像楚回一样有御风凌空的本事,只见他跑到楚回下方,突然半蹲下身子,双手趴在地上,脸色转为绛紫,此招式倒与现在正翻着肚皮的金蟾的神态有些相似,他张开巨口,数十条黑色蛊虫从他口中急射向楚回。金山义攻势虽凌厉,但并不比那神物金蟾,楚回的合相天成之阵在与金蟾斗法之时已在不知不觉中网罗周遭万象,破字诀后阵法化为无形,与万物融于一体,时下方圆数里都在这阵法之下,其中任何招式都非阵法不可破,任何人都非阵法不可制,任何物都非阵法不可克,这是君临一切的主宰,只要布阵之人愿意,可以对阵中任一活物随意杀戮,而眼下这个红胖子,确实蠢笨的可以,居然要挑战这种绝对的力量,不知死活,楚回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杀了他,杀了他。”楚回恍然听到一连串诡异的话语“你方才对那畜生都手下留情了,这狗东西畜生不如,杀了他,快杀了他,合相天成就是集天地之威,肆意蹂躏这群蝼蚁,这群蝼蚁……你明明有主宰之能,何须再持妇人之仁!”
未等楚回出手,紫光闪现在二人之间形成一道屏障,黑色的蛊虫撞击在光幕之上纷纷化为飞烟,楚回此时似乎陷入苦思,甚至并未瞧向金山义,但阵法中的紫光似乎是有生命一般,自行凝成数道光箭,四面八方朝那金山义射去,每一根都是直奔命门而去,未留一丝退路。
“上神饶命!”只听得一声大叫,突然有人急奔上前,正是那巫蛊族的瘦子,只见他满脸恐惧,却坚持用瘦削的身躯尽可能地护住身后胖得像座肉山般的金山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