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婴宁不敢相信这些刻薄恶毒的话居然是从姜铎嘴里说出来的。
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像用刀子割她的肉一样,这样的姜铎才像是陌生人,才不是她认识的那一个。
姜铎说完之后好像松了口气,“其实这些话憋在我心里好久了,今天说出来就舒服多了,你没有别的事了吧?没有我就先走了,婉娘还等着我呢?”
然后转过身,脸上的轻松愉悦一扫而空,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掉下来,他装作不经意用手一带,又道,“对了,婉娘虽然没有你好看,但是她更懂我,跟她在一起我很开心,想来章小姐应该不会这么没有容人之心想不开要对付我们吧?”
章婴宁也已经擦干了眼泪,冷冷回敬一句,“你想多了,本小姐没那个闲工夫。”
“那就好。”
他头也不回的走了,出了长巷听见她崩溃的哭声,狠狠一拳砸在墙上,收拾好情绪走向等待着他的婉娘。
婉娘很担心他,“你没事吧,那姑娘看着不好惹,是什么人啊?”
姜铎道,“没什么,就是以前做工的人家的小姐,错把我认成了另一个人,已经解释清楚了,没事了。”
婉娘松口气,“那就好,那我们回家吧,我给你做你爱吃的菜。”
“好。”
章婴宁听见他跟婉娘的介绍心里又难过又好笑,从长巷出来,看见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眼前一黑,倒下去就没了意识。
姜铎离开后只想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离帝都远的地方或浑浑噩噩,或碌碌无为了却残生,于是一路走到了北方,他在码头做苦力,挣些零碎银子,每天睁眼就干活,闭眼睡过去就又是天亮,倒也算浑浑噩噩,什么也不想,也没时间去想,总而言之还算好过。
认识婉娘是个巧合,她去码头给同样做苦力的哥哥送饭,结果被几个男人欺负,他本不想多管闲事,但当时婉娘的凄厉叫声让他响起了章婴宁,都是一样的尖锐刺耳让人无法忽视。
她救下婉娘后,每次送饭婉娘都会多做一份给他送去,一开始是专门给他送去,后来大家就在一起吃,这让才失去了父亲跟哥哥的姜铎又重新体会到了家的温暖。
一个人活在世上太孤独,那感觉生不如死,他觉得或许自己不该这么活着,也许他应该有个自己的家,重新开始才能忘掉从前。
于是他便争得了同意跟婉娘成亲,虽然他现在不喜欢婉娘,但他一定会对她很好,而且这辈子只会有她一个女人,他会好好对待这个家。
他觉得这辈子他都不会再见到章婴宁了,直到她又突然出现。
婉娘看出他心事重重,吃完饭后出去打了一壶酒,烫热了,给他送去,“喝点儿吗?”
姜铎摇摇头,沉默片刻道,“婉娘,我有件事骗了你。”
婉娘对他笑,“我知道啊,你不叫姜生,你就叫姜铎,白天的那个姑娘,是你特别喜欢的那个人吧?”
姜铎看着她,眼中满是惊诧,“你怎么知道?”
婉娘拿起他的手,“你看啊,你的手根本就做不惯粗活儿,经常干活的人手上都是茧子,可你这是最近新磨出来的,还有你会读书认字,学问很大,而且你的口音听着像是中部人,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我哥这两天在城东魏家做工,我中午给他送饭的时候见过她,她是大将军的女儿。”
婉娘用手指头戳戳他脑门,“你啊别以为我不识字就那么好骗,我其实都知道,但是你现在既然已经改名叫姜生了,那就是我的人,捡便宜也是我捡着了,你今天没有跟她走那以后也不许你走!”
姜多笑着搂她入怀,“我还能去哪儿?放心吧,我哪儿都不会去了。”
“你心里其实还是很喜欢那个姑娘的吧?”婉娘小心翼翼道,“我今天偷听你们说话了,你把话说的那么绝,其实就是怕她跟着你一起受苦对吧?”
姜铎心里很难受,“她过惯了好日子,过不了这样的苦日子的,即便她想,我也不想她受这样的委屈。”
婉娘正要委屈,又听他道,“不过你放心,我以后也不会让你过苦日子的,我会努力,以后每天都给你买胭脂,只要你喜欢的我都给你买。”
“我才不要呢!”婉娘靠在他胸口,“我有你就够了。”
姜生,姜生,向死而生。
他是重活一次的人,过去的就过去了,经历过那么一次才明白,珍惜眼前,眼前人才是最重要的人。
不过章婴宁却没那么容易释怀,她心里放不下,想想跟她有过同样经历的就只有周乐平了,于是过来找她疏导心情。
身为旁观者,周乐平看的很清楚,她不是十分了解姜铎,但是他之前对章婴宁有多好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要是这么容易说变就变当初也不会那么执迷不悟了,所以多半是为了让章婴宁死心故意这么说。
“就算是遇到了又怎么样,他身边有了别人又跟你有什么关系?现在会难过很正常,等着吧,时间久了就没那么疼了。”
章婴宁眼中氤氲着一层水汽,“你就是这么安慰我的?你......你就不能说点儿有用的?”
“我跟你说的就是有用的。”
周乐平让人去拿酒,“我这辈子受过不计其数的伤,刀伤剑伤,被人暗算下毒,能经历的我都经历过了,这当中最要命就是情伤。”
“别的伤在身上,可以上药,可以缝针,愈合之后就不会再疼,但是感情上受过的伤在心里,没有伤口不会流血,却时时刻刻揪着你的心,看不见摸不着治不好,唯一的办法就是等,时间久了,它会慢慢变淡,就不那么疼了,或者出现另一个你很爱的人,他会填补你心里的伤口。”
章婴宁趴在桌上哭,“那要等多久,我现在真的好难过,生不如死。”
这世上的情伤不论是哪种感情大都类似,就像她知道周乐安要杀了她那会儿,现在回想起来仍旧难过,比被人拿刀生砍还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