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将绷着脸,求死的话就在嘴边,又硬生生被周乐平一句话给堵了回去。
“你家中还有妻儿,你若是寻思,让他们孤儿寡母的怎么活?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想让我帮你招呼,你想得美,老子刚捐款了八十万两白银,现在穷的叮当响,自己都快活不下去了,你还想给我添俩累赘,美得你!”
“我如今这样......还有何脸面回去见他们。”
“失去一条腿就要寻死觅活的,那军中那么多缺胳膊少腿的,难道都要去死?”
“将军......”
周乐平扔给他一把匕首,“若你真的一心求死本将军也拦不住你,不过你记住,身为一名士兵,死在战场上死在敌人的刀剑下不丢人,若是在战场以外的地方死了那才丢人。”
行至门口,又停下,“想寻死最好死的干净点儿,到时候给你收尸也不至于太麻烦。”
周乐平出去,让人把参将的妻儿接过来,若是他真的选择自杀,正好叫他女人来给他收尸,若是他还犹豫,正好让他女人来劝劝他。
行军打仗,最后一战下来缺胳膊少腿的不在少数,这种事没发生在自己身上不觉得有什么,可设身处地的想想,好好儿的一个人,忽然没了胳膊没了腿,今后漫长的岁月里,不止生活无法自理要依附于人,那种残缺后低人一等的自卑更如跗骨之蛆,每一日都在蚕食那人的意志。
多的是人承受不住选择自我了结,侥幸活下来的人也愈发孤僻,变得脾气古怪,惹人厌烦。
她也想过,若是有朝一日自己也变成这样会如何选择。
她一定会选择活下去,只要还能拿得动刀,她就一定会在战场上战至流干最后一滴血。
这才是军人的荣耀。
齐邈去把参将的妻儿接来,小姑娘今年才五岁,奶声奶气,生的十分可爱,怕吓着孩子,周乐平让齐邈带着小姑娘一边儿玩儿,单留出地方给他们夫妻说话。
祝观良在院子里磨药,小姑娘好奇,爬到桌子上,用手沾了点药粉放在嘴里尝,刚嘬了下手指头就哭的直皱眉。
齐邈把她抱下来,“别捣乱。”
周乐平跟齐邈都板着脸严肃的要死,她害怕,三个人当中就数祝观良好看又温柔,她自然选择跟祝观良亲近。
周乐平在院子里踱来踱去,看祝观良动作不慌不忙,她看了心里就更着急了,“你这样得弄到猴年马月去,还没好?”
小丫头被她浑厚嗓音吓了一跳,顺势往祝观良怀里一趴。
祝观良把她抱起来,轻轻抚摸着她后背,声音温柔的像一滩水,“不怕。”
“一会儿要用在伤口上的,用药方面自然要慎重仔细,将军不懂,也请稍安勿躁。”
人跟他没关系他当然能稍安勿躁了。
周乐平又急又躁,但参将媳妇儿还没出来,再急也没用,也就不好再催祝观良。
又等了
约摸一刻钟,参将媳妇儿终于出来了,边擦眼泪边冲她点头,“他同意了,便是念着我们娘儿俩他也得活着,缺条腿怕什么,有我在这个家也垮不了。”
祝观良放下小姑娘,挎起药箱进去了。
周乐平安慰道,“他是立过军功的,只要有我在一天,将军府就不会亏待了你们一家。”
女人捂着脸哭泣,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参将回京的消息提前没有知会周乐平更没有告诉皇帝,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可近来京中忽有传闻,说参将身负重伤私自回京又被秘密接进将军府,似与鲜虞勾结被周乐平发现,周乐平为包庇纵容部下所以刻意隐瞒。
传言传到了赵时谦耳朵里,尽管不愿相信,可还是得当着群臣的面问问清楚,“可有此事?”
周乐平就算不用脑子想也知道是谁造她的谣,定是林靖报复故意散播谣言,真是难为他居然想出这么个办法来,无凭无据的也敢出来乱说。
“回皇上,周铮回京确未告诉臣,不过周铮绝不像传言说的那样与鲜虞勾结,他是一战中中了鲜虞人设下的圈套,中了毒箭才被迫回京疗伤的。”
林靖道,“那将军能否解释一下,一队百余人,都中了圈套,为何只有他一人活着回来了呢?”
转头又对皇帝道,“臣让人调查过,周铮他们中圈套的地方在一处山谷,山谷两侧垂直耸立,石壁光滑且无任何遮挡,选在此处埋伏,不是带头的人过于愚蠢,那便是早就与人串通好了,否则那种地势,绝无可能埋伏成功。”
“林大人,鲜虞人狡猾擅于使诈,他们在火药军械上的造诣远要强过我们,况且据我所知,鲜虞与祁国也有往来,祁国素以机关术闻名,几次在鲜虞人身上吃亏都是因为机关术,而且,林大人调查时应该知道,敌方率众三千,而我方只有百余人,即便不借助任何掩体,设下埋伏也叫人无处可逃。”
“周铮能够活下来,也是属下拼死护送,他弟弟就死在鲜虞人手上,说他私通鲜虞,简直是笑话!”
赵时谦道,“是非如何,朕自会派人调查,在事情真相查明之前,谁都不能妄下定论,朕不想轻易寒了众位将士的心。”
林靖若有所思,埋下头道是。
散朝回来的路上,周乐平打算买点儿东西去看看周铮媳妇儿,路过昌平街的时候,看见前面几个男人围住一个女人拉拉扯扯。
女人怀里还抱着孩子,惊恐的缩着肩膀来回躲避,为首的男人看她这样更激动了,“小娘子这是准备去哪儿啊?一个人走路寂寞,不如本公子送你去如何?”
另一个男人坏笑着调侃,“唐公子,你可是看这位娘子生的貌美要调戏人家不成?”
唐姓公子呵道,“胡说,本公子是助人为乐,这不是怕小娘子一人走路不安全吗。”
“是是是,来小姑娘,唐公子送你娘回家,本公子来陪你玩儿好不好?”
女人死死抱住孩子,忍无可忍终于发作,“请各位公子让开,再不让开,我......我要喊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