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观良这样心细如发的人自然察觉到了周乐平说试试的时候语气中的勉强跟难过,但他将脑中的想法一扫而空,强迫自己不去想,只要不想仿佛那些隔阂矛盾就不存在。
这一晚周乐平睡得很不安稳,半夜的时候身子烧的滚烫,祝观良叫不醒她,口渡她吃了一回药,折腾到快天亮,朦胧间怀里的人猛的一缩,他惊醒了,低头看见她脸上湿了一片。
“多难都挺过去了,怎么也不能折在这么件小事上。”
他自顾自的嘀咕,嘀咕完了,把她放好,轻手轻脚的穿衣出门,临走前叮嘱婢女好好儿照顾她,啰嗦了一大堆自己还是不放心,总觉得跟她之间似乎还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周乐平一觉醒来脑袋昏昏沉沉,头重脚轻的下了床,婢女进来伺候她梳洗,她凡事不喜欢人忙前忙后的伺候,摆摆手说不用。
婢女就为难的看着她,“您昨天晚上发烧了,今早殿下走的时候特意嘱咐让我们好好儿照顾您的,还是奴婢伺候您梳洗吧。”
周乐平心说她发烧是因为谁啊,还是固执的坚持自己来,洗漱后坐在窗边吃早饭,不知不觉已至花期,院子里花花绿绿的一片,太阳暖融融的照下来,万物复苏,倒真是一派新旧交替好春光。
新旧交替,一想到这个词周乐平心里就不舒服,早饭匆匆吃了两口,正打算去看看冬至,就见乳娘急匆匆跑进来。
她心头晃过一阵不好的预感,果然听乳娘哭道,“小主子......小主子病了,您快去看看吧!”
她哪里能耽搁,跟着乳娘回去,才进院子就听见洪亮的哭声,进屋一看,孩子哭的脸色通红,脸上,脖子上,胳膊上起了一片红色的疹子,再伸手去试体温,半大的孩子身上烫的像是刚从火炉里捞出来。
周乐平蹙眉,“身上的红疹什么时候有的?”
乳娘跪在地上,战战兢兢道,“这......今......今天才发现的。”
周乐平按着眉心低呵,“你是小主子的乳娘,一天到晚,吃喝拉撒都是你在照顾,你是除我跟殿下之外他最亲近的人,你说今天才发现的,从晨起到现在不过两个时辰,两个时辰能变成这样?”
她平时端的是平易近人的态度,但是板起脸严肃起来的骇人程度丝毫不亚于祝观良,乳娘俯首在地,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是昨天,昨天上午的时候奴婢发现小主子身上有红疹,但那时候不多,奴婢还以为是叫什么小飞虫咬的,就给挠了挠,那时候小主子也没什么不适,可谁知道奴婢起来给小主子喂奶的时候小主子怎么都喝不进,还一个劲儿哭......皇妃饶命,奴婢是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
玉娇听说周乐平病了,本想过来看看她,却恰好听说冬至病了,经过这儿的时候听见院子里训人的声音,没忍住就
多了句嘴,“小主子是什么身份?金枝玉叶,被飞虫咬了是小事吗?那时候就应该立即上报,你身为乳娘,一个没想到就有可能把小主子置于危险中知不知道?”
乳娘瞪了玉娇一眼,没搭理她,转头又对周乐平求情,“皇妃,我真不是故意的,您就饶了我这次吧!”
周乐平这半吊子大夫的二把式不敢在冬至身上用,让人赶紧进宫去请太医,另外着人去知会祝观良,看一眼地上涕泪横流的乳娘,扶额道,“小主子是金枝玉叶疏忽不得,这件事只会大不会小,要是让殿下知道了更没有你的好果子吃,趁着殿下还没回来,收拾东西赶紧走吧。”
乳娘骇然失色,“皇妃开恩啊!小主子自打出生起就一直是奴婢在照顾,小主子现在对奴婢十分依赖,奴婢走了谁来照顾小主子啊?”
这话听的周乐平心里就不那么舒服了,“这世上的乳娘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你走了,当然还有更负责任的乳娘来照顾小主子,这件事没有追究你的责任问罪已经是看在你是乳娘的份儿上网开一面了,你要是不走也行,留下等殿下回来再处置你吧。”
她态度坚决,没有丝毫能够商量挽回的余地,乳娘心下衡量,都不是好惹的主儿,落在祝观良手上下场只怕会更惨,一番犹豫过后终于想通了,此时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乳娘走后冬至就没人管了,周乐平吩咐管家再去找一个靠谱的乳娘来,看着床上哭哑了嗓子还停不下来的冬至心疼的厉害,把孩子抱起来,放在怀里轻轻晃,沉声问,“去催催太医,小主子等不了了。”
玉娇在一旁安抚她,说一定会没事的,让她不要担心,周乐平点点头,明明不是自己的孩子,可她抱在怀里就是心痛如绞,听着冬至哭,她也掉眼泪,玉娇拿着帕子帮她擦眼泪,“你自己都病着,孩子先给我吧,你坐下歇会儿。”
周乐平固执的说不,非要自己抱着,一直等到太医来,亲自从她怀里接过冬至她才肯放手。
短短几天,好像什么事情都变了,她对冬至的态度,跟祝观良之间的氛围,全都变了。
冬至被接回来,祝观良本来就是打算当亲生儿子来养的,因为她不能生的事府里的下人多少都有耳闻,要是冬至在她手上出个什么事,少不得有人在背后嚼舌根说她亏待孩子,流言蜚语的杀伤力有多大她老早就见识过,都说后娘不好当,她更要付出多几倍的努力来才行。
祝观良收到消息赶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一路小跑回来,推开房门,屋里咯咯笑声入耳,管家跟在身后解释,“太医来看了,说是热疹,没什么大碍,吃了药,身上也涂了药,这会儿已经好多了,皇妃一直在这儿陪着,一天了,晌午饭都没吃。”
周乐平听见门口的声音了,头发卷啊卷拢到身后,把冬至放在床上,收敛起笑,走到门口对他道,“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