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执洲原本应邀前来体验合作方手头一家试业餐厅,顺便带这几个嘴刁富二代来挑刺,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孟成悦。
他盯着包间里的男人,一股无名火腾燃而起。
孟成悦望向谢执洲。他今天穿着正式,但衬衣没系领带,最上面那颗扣子散着,外套挂在手腕上,姿态随性,却掩不住矜贵。
一般他穿正装都是跟着谢伯伯去开会,但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
直到身旁男人站起来,微笑着同他打了声招呼,孟成悦才知道谢执洲和沈琰礼认识。
谢执洲突然看过来,对上她的视线,他扯了下嘴角,只一秒就挪开了。他双手插兜,抬脚走进来。
沈琰礼一个动作,助理会意,服务生立刻添了几把椅子。
谢执洲将外套丢给服务生,拉开椅子坐下,双腿交叠,手指轻叩桌面,悠然自得。他转头笑道:“进来坐啊,跟沈总客气什么。”
愣在门口的几人这才敢进来。
孟成悦明显感觉到他们都在偷偷往自己这边看,有些莫名。
谢执洲就坐在她身边,但他除了刚进门看了她一眼,坐下后一个眼神也没再给她。
发现她在看他,他的嘴角弯起个凉薄的弧度,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茶杯上有节奏地轻点着。
那杯茶是她喝过的。
她突然想起女生们对他的评价。这么看,谢执洲不说话的时候,的确是矜贵高冷,难以接近的。
“谢少爷喜欢什么茶?”沈琰礼问。
谢执洲掀起眼,薄薄的眼皮像把冰刃:“火气旺,喝哪种?”
孟成悦:“……”
“临城凉茶最下火。”沈琰礼面不改色地吩咐人添了一壶茶,问:“几位今天体验如何?”
几个二世祖平时毁天灭地,在谢执洲跟前也乖的像猫咪,此刻见他眼神冰凉,谁都不敢表态。
谢执洲:“还行。”
其他人立刻附和:“还行,也就一般吧。”
沈琰礼淡笑道:“看来是我们招待不周。谢少爷如果有什么意见可以提,我们再改进。”
谢执洲侧头看向孟成悦。
一桌人的注意力本就都集中在他身上,当他做出这个动作时,就像是被放大镜放大了无数倍,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到了她身上,孟成悦瞬间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虽然,她好像也没什么可藏着掖着的。
沈琰礼的表情看上去丝毫没有意外他们认识,可能是出于礼貌,问了句:“二位认识?”
谢执洲转着她的茶杯,目光却直勾勾落在她脸上,语气玩味:“何止是认识,我和她三岁就睡一块儿了。”
“噗――”陈铭幻没忍住,被呛得咳了几声。
其他人业务十分熟练地给谢少爷助威:“可不嘛,咱们大院儿谁不知道悦悦是洲哥的童养媳。”
沈琰礼看向孟成悦,仍是笑容优雅,像是求证,又像是刻意接谢执洲的场:“童养媳?”
“嗯呐,悦悦打小就跟在洲哥身边,学跳舞学声乐,可谓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可不就是当媳妇儿培养嘛。”
兄弟齐心,先干掉外来情敌,再关起门来公平竞争,陈铭幻也附和道:“确实,不然悦悦早跟我回家了。”
谢执洲没说话,看上去有点像权谋剧里太子殿下放任手下人内涵外敌的意思。
孟成悦一头黑线。
这帮大少爷又在合谋玩什么。
服务生送来花茶。
沈琰礼为谢执洲拿了一只茶杯,帮他斟茶。
“谢少爷觉得味道如何?”
谢执洲低头抿了口茶:“我很喜欢这儿的茶,不过――”他笑睨着身旁的孟成悦:“我这人呢,有个怪癖,不喜欢别人碰我的茶杯。沈先生,以后多改进。”
他语气冷凉,针锋相对太明显,包间瞬间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担心没人接他的话,一会儿回家要发大少爷脾气,孟成悦第一个捧场:“嗯,我也不喜欢。”
谢执洲:“……?”
其他人:“……”
谢执洲摆明在警告沈琰礼不许碰她,这姑娘还真就敢以为是在说茶杯。
沈琰礼笑道:“有些习惯,一时难以改变,谢少爷见谅。”
谢执洲勾了勾嘴角,眼神阴冷,态度强势:“那我要是硬要沈总改呢?”
面前少年虽然年纪轻,但不容小觑。谢氏旗下每个品牌都是行业翘楚,经过这么多年的口碑打磨,如今已经自带庞大消费群。谢老爷子重点栽培这个年纪最小的孙子,对其疼爱程度远超其他人,谢执洲很有可能就是谢氏集团下一任接班人。
虽然沈家在临城大名鼎鼎,但若是想开拓北城市场,没有谢家这座大山几乎不可能实现。
沈琰礼笑了笑,视线在孟成悦身上停顿两秒,一语双关道:“谢少爷不是那种强人所难的人。”
谢执洲嗤笑一声,转瞬收敛笑容,眸色凌厉:“如果,我就是那种人呢。”
气氛一霎变得压抑,战火一触即发。
如果眼神能杀人,这两人已经往对方身上砍了好几刀。
孟成悦看得脊梁发冷。
这是聊崩了?
这么多人在场,她也不好再问沈太太照片的事。担心谢执洲与人起冲突,孟成悦慢慢的站起来:“少爷,我们该回去了。”说完,她转头客气地对沈琰礼说:“沈先生,那我们先走了。”
她用的是我们。
谢执洲的脸色稍缓,但他坐着没动。
孟成悦从服务生手里拿回他的外套:“少爷,回家了。”
谢执洲的目光冷冷落在沈琰礼身上,继而敛眸,微微侧身,就着孟成悦的动作,将手臂伸进袖子里,穿上了外套。
孟成悦:“……”
只是给他递个外套,怎么被他搞的像是她在贴心的帮他添衣。
*
回家路上。谢执洲懒洋洋靠在座椅上,收敛冷厉,又恢复了懒散模样。
大少爷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但如果运气不好,等回到家他就会找她算账。
孟成悦闷着没出声,耳朵一直听着后排的动静。
谢执洲接起电话。
这人平时六亲不认拽上天,谈工作的时候却很正经。谢执洲曾经说过:“只有足够强大,才能保护身边的人。”那年他也才十三岁。
他的野心很大,对豪宅存款不感兴趣,因为他想要的远不止这些,孟成悦是知道的。
他在跟人说与沈琰礼合作的事。孟成悦还以为他刚才那个态度是因为和沈琰礼有仇,这会儿才发现他两是合作关系。
“我喜不喜欢这人你们不用管,项目能挣钱就行。”后座上响起谢执洲淡定的声音,“没什么仇怨,就是看他不顺眼。”
孟成悦:“……”
之后谢执洲聊的都是工作上的事,孟成悦没再刻意去听。
世上长得相似的人有很多,但她可以像到让沈琰礼失态,说明她和沈太太非常像。
她打开搜索页,输入沈琰礼,然后点进父亲那一栏。
关于沈良崧的百科上写着,与妻子育有一子。
并没有生过女儿。
孟成悦心情非常复杂。有种悬在心头的大石头终于落地的轻松感。又莫名地,隐隐有些失望。
*
接下来的两天,孟成悦没有主动联系沈琰礼。至于她长得像沈太太那件事,似乎就只是一个巧合。
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吴漫漫告诉她,论坛的事,是谢执洲帮的忙。
世上哪有那么多的无名好人,只是有的人不愿意承认。
孟成悦心底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很暖,还有些不知名情绪,连带着谢执洲的霸道狂妄形象都被弱化,变得可爱起来。
“谢执洲对你是真好啊。”吴漫漫八卦道:“你两不会是在谈恋爱吧?”
孟成悦:“没有。”他会有门当户对的未婚妻。
“好吧,可惜了。”
孟成悦想了想,抬起头:“漫漫,问你个问题。”
她难得主动找她说话,吴漫漫坐直:“你问!”
孟成悦:“如果,一家人原本有两个孩子,但是个人百科上却只有一个,会是什么原因呢?”
吴漫漫:“百科也不是权威的,谁都可以改啊,说不定是人家亲人不在了,看着伤心,所以自欺欺人删掉了呢。”
孟成悦查看那条内容的编辑日期。
正好是前天。
……
下课后,孟成悦打电话给沈琰礼,同意了当他的导游。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有很强烈的感觉,关于她的身世,沈琰礼一定知道些什么,只是不愿意告诉她。
他一直在有意无意的试探她,这感觉就像是他在明处,而她在暗处。
她不想太被动。
*
第二天就是周末,孟成悦换上运动服,背着包,准备出门和沈琰礼碰面。
对门正好打开,谢执洲穿一身居家服走出来。他的发梢松软,额角刘海凌乱,可能是因为刚睡醒,轮廓线条温和无害,看起来像只炸毛小奶狗。
论坛帮她澄清的事,她本来想当面跟他道个谢,昨晚做了一晚上的旅游攻略,没来得及。
“少爷。”
谢执洲慢腾腾掀起眼皮,声音带着未睡醒的鼻音:“说。”
孟成悦嘴角上扬,露出笑容:“那件事,谢谢你。”
谢执洲猝地一愣。
不是因为她知道他出手帮她这个事,而是因为她脸上的笑容。
少女展颜,初雪融化一般,好似清冷雪梅在她眉眼间绽开,娇妍且可贵。周围的一切景物都被虚化。
谢执洲盯着她失神。
孟成悦以为他没睡醒,抿了抿嘴唇,转身要走。
身后响起个漫不经心的声音:“铁树开花了?”
“……”
他才是铁树。
“这样多好,一天天的总板着个脸,丑死了。”
她笑说她丑,她板着个脸也说她丑。
怎么样都丑,谢少爷的审美是已经登峰造极,看谁都丑了吧。
“哦。”孟成悦收敛表情。
脸颊被捏住,头顶响起谢大魔头的声音:“你笑啊,怎么不笑了?”
“丑。”她板起脸。
谢执洲讨了个没趣,放过她的脸颊,又开始祸害她的背包,懒声问:“上哪儿去?”
“出去。”她置气道。
谢执洲被气笑了:“我问你去哪?”
“外面。”
“孟成悦你长本事了是吧?连我都敢糊弄。”
“不敢。”
谢执洲被哽了下:“跟我使小性子?行,你爱上哪上哪,赶紧滚。”
孟成悦头也不回地走了。
谢执洲:“……”烦人精真长本事了!
王叔把车开到大院门口。
今天谢执洲不用车,他这趟专门过来接孟成悦。
把人送到后,他接到谢执洲的电话。王叔如实汇报孟成悦所在景区,所见何人。
听见沈琰礼三个字,谢执洲脸色一沉:孤男寡女,整天约出去像什么话?!
他冷笑一声,跟他有什么关系。
顿了两秒。
他拿起车钥匙,驱车直奔景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