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云带着女儿便服出游,身边只跟了四弟庄逸,虽然霁月一百个不情愿,如云还是坚持把她留在将军府。毕竟已为人妻母,怎能再跟着自己漫无目的地游荡。
虽然女儿依然虚弱,但比起困在王府的日子,还是精神了不少。
如云本打算趁着秋高气爽一路直下成都,三人乘马车优哉游哉了几日,她突然心血来潮,“令仪,想不想去看看当年爹娘初次迎敌的海边?”
“娘安排吧。”柴令仪神情懒懒的。
“庄逸,咱们取道莒城,趁着天气尚暖,到东海边玩几天。”
庄逸本无甚急事,陪姐姐出来散心,也是自己散心,当下没有异议。
如云看着这两个心不在焉的人,自己也无奈。柴令仪的伤心自不必说,而庄逸,自己这个幼弟,六年前,蚩朵专程上天门山寻他,表明心迹,可庄逸一句“我不能喜欢你”,断了人家热烈女子的念想。
上个月传来蚩朵为入赘的丈夫诞下男婴的消息,小庄道长便一直闷闷不乐。
现在回想起来,当年庄逸那一句“我不能喜欢你”,也许并非拒绝,只是少年人对情愫的不解。
如云未免替他们有些遗憾,当年她自己正避在天门山上与丈夫冷战,刚好听到这对少年的对话,“不能喜欢你”?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男女之间的情爱,哪里有什么“能,不能?”,她为此足足笑了三天,却忘了点拨懵懂的幼弟和率直性急的蚩朵。
想到这里,如云走出马车,与庄逸并排坐了,接过他的马鞭,轻轻赶着马道:“如今天门山的大小事务都交给二哥,先生说你尘缘未了,放你到我这来,你可愿入仕帮你姐夫?当年几场大战,你也是有军功的人,可不算靠了姐姐的提拔。”
庄逸神色未变,比之当初又多了几分成熟,“小云姐,你别为我操心了,我的事情我自己知道。”
如云笑笑,也不再多言,挥了一下马鞭,两匹高头大马小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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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不惊动地方,不住驿馆,信马由缰行到一处,便寻一处尚好的客栈小住。有趣的地方多留几日,不喜欢的,第二日就走。少了迎来送往的麻烦,反而多出不少舒适惬意。
到莒城时,柴令仪的精神也逐渐好起来,跟着母亲来到父母当年赛马的湖岸。
“娘,月姨就是把夜明珠系在那颗树上吗?你和爹爹绕湖一周,是回到这里吗?”
如云笑着给女儿指点沿途景物,莒城最热闹的大街上,繁华不减当年,铺面林立,海产众多。
柴令仪怀里塞满了沿途搜来的杂七杂八小东西,拖着母亲专往人多的地方挤。
停停逛逛,总算是走到人少一点的主街尽头。
如云准备让女儿往回走,寻一家酒楼尝尝多少年没吃的胶东名菜。
“走吧,这里没什么好看的了。”
柴令仪却像凝固住一般,手里捧的东西也稀里哗啦落了一地。
如云顺着女儿的目光望去,不禁凝起双眉。
前方不远处一家医馆,门口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而两名少年正扶着一名头部受伤的少年登上马车。而那受伤的少年,虽然白布缠头,可瞧着身形样貌分明就是赵容与。
“容与哥......”柴令仪脱口而出,前面的少年没丝毫反应,她忍不住向立刻奔上前去,如云拉住女儿,低声道:“跟上去看看,别认错人。”
看马车缓缓启动,如云招手叫来不远处揽客的车,远远跟了上去。
马车驶过主街,调头往城外奔去,跑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在一处竹篱笆小院外慢慢停下。
三名少年陆续下车,受伤的一人似乎没什么力道,一直由另外两人搀扶着进屋。
“娘,一定是容与哥,我绝不会看错。容与哥身受重伤,回不了汴京,所以几个月没和咱们联系。我要去看他,娘,你别拦着我。”柴令仪带着哭腔,想挣开母亲,掀开车帘出去。
“令仪,你冷静点听娘说。这人如果真是郑侍卫,那他旁边的又是什么人?他怎么从同州千里迢迢来到莒城,又是怎么受了伤?我看他裹头的白布中隐隐透出血迹,定是新伤。照顾他的人是敌是友?这些都没搞清楚,你贸然上去相认,有可能给郑侍卫招来大麻烦。”
柴令仪并非鲁莽冲动之人,听母亲说的在理,渐渐安静下来。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过去,院里没一点动静,柴令仪心中越来越焦躁,“娘,咱们要不要......”
“别说话。”如云轻声止住女儿,不一会,柴令仪也听到马蹄声,心下也紧张起来。
透过车帘的缝隙,只见一名白衣女子清冷地纵马跃入小院。之前的两名少年立刻出来,恭敬地迎了她进去。
光看她背影,柴令仪也能感觉到,那是一个绝世美人。不知怎的,心里开始憋得慌。
天近黄昏,小院中都不再有什么动静,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如云交待了女儿几句,跳下马车,轻手轻脚往小院靠近。
刚在远处已观察清楚,这里并没有什么守卫,如云并不担心,只放轻脚步来到窗下侧耳听屋内的动静。
“长公主,大夫说鹏飞的伤已无大碍,只需静养即可。”
“好,明天一早安排船回扶桑。皇上交待的事,我也办完,不必在大周多停留,免生事端。”
“不过......长公主,鹏飞这次受伤似乎想起些什么事。有时说自己似乎姓郑不姓秦,有时侯又说皇帝是个小孩,在汴京不住扶桑。你说咱们这次还要不要带上他一起走?”
屋内沉吟半晌,终于又响起那个清冷的女声,“带上,皇上留他有用。”
听到这里,如云心中似乎明白大半,有了打算。当即屏住气息,轻手轻脚离了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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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不亮守在海边码头上,果然见到昨天的三男一女。
如云也不多话,当即上了昨日连夜征调的莒县战船。战船内外早经过一番改装,看上去与一般大型的捕鱼船无二,船上军士也皆做渔人打扮。
浩瀚的大海上,战船乘风破浪,刻意放慢速度,不远不近地跟在一艘客船后面,一路往东,离海岸线越来越远。
柴令仪站在甲板上遥望东方,面色焦急,恨不能插翅飞到前面的客船上。
“小云姐,咱们三人不知凶险贸然跟随,也没跟姐夫说一声,万一那对方尽是些穷凶极恶之徒,岂不凶险?”
如云缓缓摇了摇头,昨日那几人并不似恶人,可她心里却隐隐觉得一丝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