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苏烟微想难怪那个少年一副愚蠢凡人与我无关的冷漠,原来这其中还有这些事情。

　　 “剩下的人回到了此山，却被拒绝进入。”长者说道，“都是报应啊！离开的时候将一切舍弃,再度回来，被山神拒之门外,不得其入。”

　　 苏烟微想起了在山脚下那个夜晚徘徊在结界外锲而不舍的撞着结界直撞的七窍流血的厉鬼群们，她心下隐约有了个猜测,“最后,他们是如何入山？”

　　 长者沉默了许久,方才开口道：“先祖们跪地祈求,求山神原谅,但山神至始至终不予回应。”

　　 “最后绝望之下，为赎罪过，当初动手砸了山神庙的人全都自刎在结界前。”长者叹气道，“或许是罪人的血打动了山神,结界打开了,当年离开的人们重新回到了此山。”

　　 苏烟微看着他，问道：“为何不修缮山神庙？”

　　 长者闻言苦笑一声，说道：“这岂是我们不休？而是山神不原谅啊！”

　　 “先祖们回来之后，第一件事情便是为赎罪前去修缮山神庙,但无论他们如何做，第二天山神庙都恢复前一天的样子,始终都是这般被砸毁之后的样子。”长者叹气说道，“这时候，先祖们方才知道山神一直未能原谅他们。”

　　 “大罪已造成，悔恨晚矣！”

　　 长者对着苏烟微和薄寒二人解释道：“祖训有言后代子孙不可忘当年之罪，不可重蹈覆辙,吾等后人战战兢兢不敢忘记，终日警醒自身，严加律己，以免再犯！”

　　 至此，苏烟微算是明白了这个村子的“矫枉过正”是为何。

　　 苏烟微沉吟了一下，然后问道：“当初自刎的那些人，可有冤屈怨恨？”

　　 长者闻言大惊道：“这断不可能！你莫要胡言。”

　　 “当初先祖们自刎赎罪心甘情愿，何来怨恨一说？这话说不得！”长者忙道。

　　 “那就奇怪了。”苏烟微将她和薄寒在山脚下所遇厉鬼一事说给长者，“若无怨恨冤屈，怎会沦为厉鬼？”

　　 长者听后呆了。

　　 好半响之后，才道：“原来还有这等事情……”

　　 他长叹一口气，“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虽不知先祖们为何化为厉鬼。”长者对苏烟微说道，“但老朽敢肯定他们必是没有怨恨，心甘情愿赴死赎罪的。”

　　 “若是有怨恨，便不会留下话，让吾等后人定要修缮好山神庙，以赎罪过。”

　　 苏烟微听后目光微闪，“他们留下了这样的话？”

　　 “正是。”长者说道，“修缮山神庙是历代族长的使命，可惜，直至今日也无人完成，唉！”

　　 苏烟微心下有了一个猜测。

　　 “不管如何，今日多谢你们救下长生那个孩子。”长者朝他们道谢，真心实意说道：“那个孩子也是苦命，他爹去的早，孤儿寡母又是这么个情况。”

　　 苏烟微看着真诚向他们道谢的长者，心下觉得有几分滑稽，又觉得可悲。

　　 最终，她什么话也没说。

　　 告别了村民，苏烟微和薄寒往回走。

　　 “你方才在想什么。”薄寒侧头看着她，问道。

　　 “有这么明显吗？”苏烟微问道。

　　 薄寒瞥了她一眼说道，“你并非是会掩饰的人。”

　　 对此苏烟微不置可否，心想我骗人的时候你在哪里都还不知道呢？我一骗一个准，骗死人不偿命！像你这样的，我能骗十个！

　　 “我在想那群厉鬼。”她说道，“你想不想超度他们？”

　　 “那群厉鬼已非我能超度。”薄寒说道，魔化的厉鬼一般都是被斩杀消灭而非超度，就算能够被超度那也是得道圣人能做到，非他之力可为。

　　 “也不是没有办法。”苏烟微说道。

　　 薄寒抬眸看向她，“此言何意？”

　　 “解铃还须系铃人。”苏烟微说道，“我们再去见一次山神！”

　　 ——

　　 月黑风高夜。

　　 苏烟微和薄寒又来到了上次的那片树林里，她熟门熟路的摘下一片树叶吹了一曲，这次吹的是《暮春》。

　　 当然也还是只吹了一半。

　　 “你这女人！”

　　 清幽静谧的树林里响起了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

　　 苏烟微抬眸看去，翠发翠眸的少年一脸不爽地站在那棵高大的松树上，翠眸不爽盯着她，“同样的招数，你不要以为还会见效！”

　　 闻言，苏烟微弯了弯唇角，心下觉得好笑。

　　 这不就见效了？

　　 看把孩子急的。

　　 “说吧，这回又是什么事！”少阙盯着她，“若无大事，惊扰了神灵，可是要付出代价！”

　　 “无大事也不敢惊扰了山神大人您哪！”苏烟微毕恭毕敬说道，脸上没有一丝恭敬反显得调笑。

　　 少阙早就习惯了这个女人的虚伪，冷冷道：“少废话！”

　　 “事情是这样的……”苏烟微将她从长者那里听来的故事又和少年山神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少年山神不耐烦说道：“你找吾就是为了说这些？”

　　 “吾说过，那群凡人与吾无关，吾不想知道！”

　　 苏烟微叹气说道，“您在说什么呢？我自然知晓山神大人你不在乎那些不识好歹的凡人，我说的可不是那些凡人啊，我说的是山脚下那群徘徊不去的厉鬼。”

　　 少年山神闻言沉默。

　　 他翠眸狐疑看着她，然后不屑冷哼了一声，别以为他不知道这女人在阴阳怪气！

　　 一口一个山神大人，却不见丝毫恭敬！

　　 “废话少说，直言就是！”他不耐烦道。

　　 “想必山神大人也十分困扰那群厉鬼吧？赶又赶不走，杀也杀不得。”苏烟微说道，还要费心保护免得被其他人杀了他们。所以说，这少年山神就是口是心非死傲娇，真不在乎不关心，当初会阻止她和薄寒诛灭那群厉鬼？

　　 “少废话！”少年山神瞪了她一眼，翠眸因为火气而愈显明亮，生机盎然。

　　 “如今我有一法子可使得他们执念消解重归天地轮回。”苏烟微说道。

　　 少年山神盯着她，“说！”

　　 苏烟微不废话，直接说道：“重修山神庙！”

　　 “……”

　　 少阙没有说话，翠眸冰冷盯着她，半响之后，“说出你的理由。”

　　 “执念未消魂魄不归，从而堕为厉鬼，又在经年累月的执念中逐渐魔化。”苏烟微一语道出了那群厉鬼的因果，她看向少年山神，说道：“想要超度他们，使得他们重归天地轮回，唯有消除他们的执念。”

　　 “正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

　　 “这是一场来自千年前的因果。”

　　 ——

　　 月色下，愈发清幽静谧的森林此刻寒风起。

　　 令人有种毛骨森然的阴寒。

　　 此刻谁也没有说话。

　　 站在高大松树上的翠发少年山神，目光冷冷地盯着下方苏烟微，居高临下的姿态一如神灵的冷酷。

　　 “吾允许你。”祂说道，“你所言所行，皆为吾所允。”

　　 苏烟微看着祂。

　　 听见祂说，“若是无法践行对神灵的承诺，你将失去你最珍爱的宝物！”

　　 说罢，他便消失在了树上。

　　 “你不该如此莽撞。”薄寒开口说道，“那毕竟是个神灵。”

　　 哪怕只是最弱的神灵也是得天地认可，掌一方秩序，更何况这是山神，山神在神灵的等阶上也属上等。

　　 在上古神魔离开此界之后，这些天生天养的自然神灵便是此界仅剩的神灵，和强大残暴肆意妄为的上古神魔不同，山神水神土地神这些天生天养的自然神灵，比起神灵更像是仙灵，他们神性平和喜好幽静，隐世不出。于人类无害反有益，有神灵的山水土地皆是繁盛灵气之所，他们掌一方水土秩序，是天地自然循环的一部分。

　　 所以上古神魔被驱逐出此界，这些山神水神土地神却为人类所信仰成为庇佑一方百姓的图腾神灵。

　　 “放心，我有分寸。”苏烟微说道，她早就看出来了那个少年山神就是个嘴硬的傲娇，嘴上说着与我无关不在乎不理会，其实比谁都心软在乎，否则当初也不会打开结界，让这群村民再次进来。

　　 海外仙山，本就是人类足迹到不了的地方。

　　 ……

　　 ……

　　 苏烟微和薄寒重新回到了村子里，天亮之后，他们去见了长者。和长者说完来意之后，等着他的回答。

　　 长者闻言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说道：“你们，你们说什么？”

　　 “山神，山神同意重新山神庙了！？”

　　 他猛地站起身，激动的声音语调都变了，“当真？”

　　 “当真！”苏烟微向他确保道。

　　 “……”

　　 长者整个人安静了下来。

　　 许久之后，他长吸一口气，恢复了平静，他声音冷静说道：“老朽这就去召集众人。”

　　 说罢，他转身疾步走出去。

　　 风风火火，哪里像个老人！

　　 这迫不及待的模样简直就像是回到了青春少年时期，一刻都等不住。

　　 村里召开了大会。

　　 村民齐聚一堂，各个都是满面红光，兴奋激动不行。

　　 “族长，这是真的吗？”

　　 “山神真的允许我们重修山神庙吗？

　　 “这可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啊，我从我爷爷那辈起，我爷爷从他爷爷那辈起就时常听他们提起山神庙会的热闹！真想看看啊，那场面到底多热闹！”

　　 “我也想看看！”

　　 “山神庙会啊……”

　　 苏烟微和薄寒也在人群中有一席位，听见他们一脸向往的提及山神庙会，遂问道：“山神庙会？”

　　 “你们还不知道吧！”旁边的年轻村民热情的和他们介绍道，“以前山神庙香火鼎盛的时候，每年村子里都会举办山神庙会，载歌载舞，好不热闹！”

　　 “听说连山神也会被歌声吸引而来呢！”

　　 苏烟微：确实是他会干得事情。

　　 她想起自己两度用吹曲把山神钓出来，对村民的话，深信不疑。不过上次山神走的急，她还没来得及把剩下的那一半乐曲给吹出去，希望他回去之后能够睡得着……

　　 赌气离开的少年山神：不瞒你说，刚离开他就后悔了。

　　 忘记收利息了！

　　 所以剩下的一半乐曲，到底是什么样的？

　　 抓心挠肺！

　　 苏烟微可太懂这个滋味了，想起少年山神回去之后因为忘记问她下半曲从而懊恼后悔不已的模样，她就忍不住觉得好笑。

　　 “不如，再举办一次山神庙会吧！”她提议道。

　　 嘈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村民们齐齐看向她。

　　 “等山神庙修好，再举办一次山神庙会吧。”苏烟微弯着唇角语气轻愉说道，“说不定能把山神吸引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