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迎还拒的第二十九天
“属下不了解云郦姑娘,不知道她的喜好,自不知道她是否喜欢。”
扁余说道。
裴钰安默默地看他两眼,而后收回眸光。
至于常余,进外书房后,便去找云郦了。
傻小子送生辰礼,云郦并不意外,她看着翡翠耳珰,欣喜道:“真漂亮。”
“那你喜欢吗?”
常余溜圆的眼望着她。
云郦笑着点头:“当然喜欢。”
常余立刻松了口气,“我还怕你不喜欢。”
云郦挑了挑眉,细声问:“你为什么这么说?”
“因世子说这耳珰不好看。”
裴钰安?
云郦将耳珰收好,笑眯眯地道:“我很喜欢,这对耳珰是我今日收到的最喜欢的生辰礼。”
送礼给对方自然是期望得到对方喜欢,常余听到这番话,顿时精神抖擞,精神百倍。
云郦瞧着他的笑,杏眸微眯。
常余乐呵呵地回了前院,瞅见主子从书房出来,他几步上前道:“世子。”
裴钰安看他一眼,冷淡地嗯了声。
常余兴奋地道:“云郦说她很喜欢。”
裴钰安对这个结果不意外,云郦是个善解人意的性子,即使不喜欢,也只会说喜欢。
而常余的脑袋,自然是看不出她喜欢与否。
他抬脚往前,这时背后再度传来常余喜滋滋的声音,“她说这是她今天最喜欢的生辰礼。”
裴钰安脚步一僵,眸光幽暗,常余瞅见他的眼神,奇怪道:“世子,你有什么吩咐?”
“没有。”
裴钰安压了压胸口那股莫名其妙的滋味,往荣正堂而去。
她说喜欢会是礼貌,可最喜欢……
裴钰安想到那对翡翠耳珰,突然觉得,云郦的眼光其实也不怎么样。
云郦人缘很好,虽裴钰安外书房没几个丫鬟仆妇,可前几年在国公府认识不少,除了当值不便来的,也坐了小两桌的人来恭贺她生辰喜。
虽都是丫鬟仆妇,国公府的规矩算不得严格,和许多豪门贵族相比,国公府的主子也好伺候,年龄略小的丫鬟们都保留着活泼天性。
闲聊说话间,云郦便知道了些小消息,比如裴钰安最近去留燕居频繁,世子妃对裴钰安的态度也略好了些,而每日都有位李大夫出入留燕居,还有些七七八八的消息。
云郦笑着照顾大家吃菜,一个时辰飞快过去,眼见二门即将挂锁,在后院伺候的丫鬟仆妇赶紧告辞。
云郦今日喝了些酒,双颊绯红,大家便不让她送,自己回了。
等人走后,在小丫鬟的帮助下收拾好桌子,云郦独自坐在椅上,久久不动后,她重新取出三个赶紧酒杯,往里面斟酒。
她坐一个位置,其余两杯酒的位置都空着,云郦低头半晌,一个人将三杯酒全都饮下。
方才的热闹散进,屋子里恢复常态,安静冷清。
桂花酿的度数不低,本就热意上头的云郦更是双颊晕红,云郦在房里坐了会儿,依旧没人来。
她拍了拍有些发烫的脸,晕乎乎地推开门,往前院正房走去。
此时已近戌时,冷月高悬,纱灯飘摇,奴仆们大都回房休息,云郦醉眼朦胧地走到一间门前,她摇了摇头,然后哐哐哐敲门。
裴钰安拿着道德经,眼神却良久没落其上,听到敲门声,他一愣。
发现没开门,云郦拍门动作加大。
裴钰安眸光一沉,起身拉开门。
门拉开那瞬,浓浓的酒意混着清淡的桃子香袭来,裴钰安整个人微僵,然后看着眼前身体微微摇晃的某人。
他皱了皱眉:“云郦,你……”
话未说完,云郦便摆了摆手,“你,你不是姐姐。”
因为醉酒,她说话的声音就像含着蜜桃,含糊不清。
话毕,她转过头,往另外一间门而去。
裴钰安赶紧拉住她手腕,云郦顿了顿,然后赶紧用力甩开他的手,裴钰安似也觉得不对,连忙松开。
只掌心还遗留滚烫的温度。
云郦得了自由,继续迈步往前。
裴钰安两大步站在她前方,“云郦,你喝醉了。”
云郦水润的眼懵懂地望着裴钰安,半晌后,似乎才理解他是什么意思,她摆摆头:“我没喝醉,我要去找姐姐。”
她朝着四周望去,然后又重新看向裴钰安道:“你知道我姐姐在哪儿吗?”
裴钰安深吸口气,压低声音道:“云郦,你醉了,我送你回房。”
说罢,他看了她的手腕一眼,隔着衣裳握住她的手腕。
云郦醉眼惺忪,连带着反应也有些慢,茫然地跟着他走了几步,而后突然停住脚步。
裴钰安扭过头,云郦突然说;“姐姐,我十七了。”
她似是看着裴钰安,又像是对着裴钰安看着另外一个人,“秀秀今年十七,是个大姑娘了。”
秀秀?
裴钰安怔愣片刻,而后低声道:“嗯,大姑娘。”
云郦却一动不动,继续说:“我能赚银子,我还会认字读书,我很厉害了。”
裴钰安柔声附和:“是,你很厉害,走吧,我们回房。”
话刚说完,便见云郦清澈懵懂的杏眼中水汽弥漫,晶莹剔透的眼泪从她眼角滑落。
裴钰安呼吸微窒:“云郦……”
刚说一半,他就僵住了,因为云郦突然伸手抱住了他,裴钰安反应过来后,连忙想推开她,这时胸口突然传来一阵抽泣,压抑克制的抽泣声,“大姐,二姐,秀秀好想你们,你们,你们什么时候带秀秀回家?”
裴钰安派人查过云郦,知道云郦的身世,她自幼丧母,然后还有两个同父同母的姐姐。
但他自不可能详细了解,也不知她们的感情深厚与否。
乌黑的脑袋埋在自己胸前,素手紧紧地攥着他胸前的衣裳,他迟疑了下,最后伸出手拍了拍她,“回房睡一觉……”他顿了顿,低声撒谎道,“睡醒便能看见你的姐姐。”
“真的吗?”
云郦抬起头,鼻头通红。
裴钰安也才明白,为什么知分寸的云郦会喝醉,十几岁的小姑娘,是个有伤心事的姑娘,总会有控制不住情绪时,他点点头。
云郦定定地看他几眼,而后茫然的道:“我睡哪儿?”
看来是连自己房间都不认识,裴钰安牵着她回到她的房间,云郦眼神房间里转了一圈,很自然寻到床的位置,她脱了鞋就躺上去,闭上眼睛。
裴钰安见状,略作思度,打开旁边的的薄被,给她盖上。
这动静惊动了云郦,她睁开红肿的眼,目光略懵懂。
裴钰安说了句快睡,便转身欲走,这时云郦突然伸出手抓住他,裴钰安一怔,他回过头。
云郦紧紧地盯着他:“哥哥,你过来,我有话要说。”
云郦平日的声音是清脆的,如鹂翠鸣,今日许是因为醉酒,她的嗓音软绵绵的,带着一股娇憨可怜。
裴钰安垂下眸。
云郦见他不动,却急了:“你过来,哥哥。”
她自己坐起,还向裴钰安伸出手。
裴钰安轻吸口气,只好凑近云郦,云郦却猝不及防地向他靠近,不等他反应过来,她左手揽住裴钰安的脖颈,温热的呼吸洒在他的耳畔,密密麻麻的酥麻感从脖颈袭来,裴钰安下意识要避开,云郦低声道:“谢谢你安慰我,哥哥。”
说完她似乎想要松开他,但身体摇晃,她意识朦胧,微凉的嘴唇滑过他的脖颈,她一怔,像是好奇,便伸出细舌轻轻舔了舔。
裴钰安骤然一硬,他猛地推开云郦,云郦一时不防,顺势倒在床上。
裴钰安定了定神,脚步匆匆往外走,只走了几步,他不由得回头看了眼,云郦双眸紧闭,横七竖八地躺在床上,他回头走了几步,把被子给她盖好,这才匆匆离开云郦的房间。
云郦闭着眼,听着关门声响,而后是脚步声响,她慢吞吞地睁开眼,睁开那双五分懵懂五分清明的眼,她抬手摸了摸唇,不禁唇角轻翘。
下一刻,不知想到什么,她猛地拉过被褥盖住自己的脸,黑暗来袭,似乎有冰凉的东西自眼角滚落,一滴一滴,饶是她竭尽全力咬着被褥控制,也无济于事。
她真的好想好想回家。
可她已经没有家了。
一宿天明,裴钰安起床起的极早,连带着成了最早一波到达刑部的官员,今日政务不是很多,他主动包揽了些不属于他的公务,整整忙碌一天,便也无暇思考其他,及至日暮,脑子都被各种公务占据。
这时却有人传令,说刑部尚书有事寻他。
刑部尚书年过六旬,却精神矍铄,目光清正。
他是正统的寒门士子出生,从前对裴钰安这种勋贵出生的皇亲国戚不很是喜欢,尤其是裴钰安进了刑部后,刚开始他是极不喜的,认为如此之流只是占其位不谋其事,后来裴钰安极优秀地办成几件大案,身上也没有许多贵族子的骄矜傲慢,反而性情温和,天资聪颖,却还细致勤勉,刑部尚书不得不改观。
裴钰安抱拳施礼:“大人。”
刑部尚书自卷宗中抬头,闻言轻捋胡须,定定地看了他许久后道:“临嘉,你现在和我一起进宫面圣。”
当今圣上宣帝,继位已二十年,性情温和,是个贵气却慈和的老者。
见刑部尚书带着裴钰安进宫,他细想后道,“临嘉的确是个好人选。”
话罢,他看向裴钰安道:“你可知江州私茶?”
“江州私茶?”
裴钰安眉心轻皱。
自皇宫出,天色已很是不早,裴钰安径直回国公府。
抬脚走进府,他脚尖一顿,先去荣正堂,把事给她说了下。
昌泰郡主一愣:“你要去江州?
做什么,去多久?
什么时候回来?”
“母亲,具体做什么是公务不便透露,至于时间,短则一月,长则两三月,但若是有人问起,你便说我西去给外祖母祝寿了。”
他外祖母,福英大长公主,早几年身体不适,寻了温暖适宜的地方养病。
昌泰郡主问:“什么时候出发?”
“三日后。”
昌泰郡主原地走了几圈后说:“你把云郦带上。”
裴钰安微怔,而后摇头拒绝:“母亲,我是去办正事。”
“她又不耽搁你办正事。”
“母亲!”
昌泰郡主却不退步,“不行,你必须得把她带上,这都几个月了,她肚子依旧一点动静都没有,临嘉……”说着,她略显古怪地看着裴钰安,似下了很大的决心道,“要不你看看大夫。”
裴钰安脸色微变。
昌泰郡主其实不想说这话,可云郦她宣大夫看过数遍,都是身体健康子嗣无碍的脉相。
孕育子嗣不是有女人就行,那么不能怀孕也可能是男人的问题。
她狠吸一口气:“临嘉,我们就看看大夫,若是有……”
裴钰安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的几个字:“母亲,我好的很。”
“那怎么云郦生辰,听说你也没在她房里过夜?”
昌泰郡主双目矍铄。
裴钰安按了按太阳穴,从前他觉得外书房的私事没什么不能让昌泰郡主知道,便没防着她,如今看来,是应该敲打敲打丫鬟仆妇了。
“母亲,我还有事,先走了。”
昌泰郡主看他脚步匆匆,心里担忧不止,正常男子怎么会不近女色?
就算他以前心有所属,不愿碰别人,可现在他和刘青燕再厚的感情也淡了,而且他能看出来,他对云郦有几分不同的,既如此,还是不愿意碰她,难不成真的有什么隐疾不成?
思及此,昌泰郡主愈加忐忑,她是不是现在就应该就宣太医?
裴钰安急匆匆离开后院,便回外书房,但刚一进外书房,他便瞧见立在院子里石榴树下的云郦,如今夏末,那颗茂盛石榴树枝头沉甸甸的挂火红的石榴崽。
瞧见他来,云郦赶紧走上来,而后眼神微妙地看着他。
裴钰安目不斜视地往前走:“有事?”
云郦似是斟酌良久,而后才问:“世子,昨夜你有来过我房间吗?”
裴钰安咬紧牙关,笑着问道:“怎么这么问?”
“奴婢迷迷糊糊中,好似看到了你的脸。”
云郦拍了拍脑门,羞愧道,“昨日奴婢生辰,心情好,就和小姐妹们多喝了几杯,便有些醉酒。”
“是去过。”
裴钰安道,“你昨夜喝多了乱走,我把你送回房而已。”
“原是这样。”
云郦松了口气。
话罢,她眼神突然纠结起来,迟疑地问:“那奴婢有没有做什么不合适的事?”
裴钰安的呼吸快了快,他看向云郦,见云郦眸中一片忐忑和怀疑,他笑道:“不曾,只是乱走出了房而已。”
云郦大松口气。
裴钰安余光瞥过云郦侧脸,便恰好捕捉到她玉白耳垂上水滴形的翡翠耳坠。
他神色暗了暗,抬脚往前,走了几步却听到背后小声笑谈声,他转过头,却是常余站在云郦身边,和她有说有笑。
云郦看着他的背影,暗自蹙眉。
裴钰安回卧房后静坐半晌,后拿出昨日黄昏从私库里取出的那个匣子,他打开匣子,血玉被雕刻成桃花耳坠,那桃花是三月枝头的花,开的艳,开的盛,开得绚烂。
他凝眸半晌,最后盖好盒子,放回原位。
宣帝和刑部尚书让他查的是江洲私茶,江州地处江南,气候温润,是江南有名的茶乡。
官府不禁商人经营茶叶,这私茶指的是江州茶商私自和北蛮做生意,售卖茶叶。
北蛮和大安的贸易往来只能官行,北蛮游牧为生,饮食味重,甚是喜欢饮用茶清心平火,既他们喜茶,大安便用茶换购他们的良马,为控制价格,便禁止商人私下和北蛮做茶的生意。
如今有江州小官举报江州有人贩私茶,但他去江州,除了调查私茶,关键任务是要找出朝廷里谁是他们的靠山,为他们保驾护航。
因根据调查到的消息,那私茶已经营数年,若是没有通天的本领,朝中无人,不可能多年走私,而不事发。
为避免打草惊蛇,这件事便不能明目张胆去查,便要轻装易行。
裴钰安临走前天,他去见了刘青燕,几日没见,刘青燕的变化让他微惊,她手持长剑剑式凛冽,她周身的戾气却大消,瞧见他来,一个利落剑花挽过,收剑停步。
裴钰安望着她,总算涌出丝毫熟悉感。
“你好些了吗?”
裴钰安站在院中问。
李大夫已施针几日,再有几日,便可大功告成。
刘青燕拿过紫柔递来的湿帕,擦了擦额上细汗,摆手道:“好多了。”
闻言,裴钰安便一时尴尬,突然不知说什么。
其实从前他和刘青燕言语不多,但好似也没有这么尴尬过。
想着,刘青燕突然一笑,直接道:“对不起。”
裴钰安微讶,刘青燕双目直视他道:“这两年我对你的态度,还有……做了些挺不好的事,抱歉。”
说到此处,她突然自嘲一笑:“我现在想起来,觉得挺荒唐的。”
“你也是被人陷害。”
裴钰安说,“你可有查出什么来?”
他指的是她的记忆和蛊。
刘青燕摇头,裴钰安抿直唇瓣,“我也无进展。”
四目相遇,刘青燕不在意地笑了笑:“反正我蛊也解了,慢慢查吧。”
裴钰安嗯了声,又说:“过段日子是我外祖母的寿辰,我要西去为她老人家祝寿。”
刘青燕嗯了一声,表示知道,又看着他突然问:“你要带上你那个什么云郦吗?”
昌泰郡主逼他带上云郦,他开始没同意,后来在昌泰郡主锲而不舍地要求下,他是同意了的,如今听到刘青燕这么问,裴钰安双目直视她的眼,点头道:“会带上。”
虽这两年之事不能全怪她,他亦有责任,但没了的感情不可能再有,和离是势在必行之事,只是得等她康复。
刘青燕闻言似并不在意,叮嘱他两句注意安全便无话可说,气氛再度尴尬,裴钰安便提出告辞,刘青燕郎声应好,她望着裴钰安离开留燕居的脚步,抬手继续练剑。
只这次,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昌泰郡主得知裴钰安同意带云郦去江南后,立马把云郦宣来,仔细叮嘱,后又老生常谈道最关键的话题,便是孩子。
云郦摸了摸她平坦的小腹,轻轻勾了勾唇。
而裴钰安踏出留燕居,轻吁口气,绷紧的神经顿时轻松。
他提步回了书房,刚进门便瞧见紫檀木小案桌上的桂花酥和红豆糖糖糕,他捻了块一嚼,便发现糖分比正常分量略大,他一下子便猜出师出何手。
脑子里刚掠过那人,云郦笑吟吟地进内问道:“世子,江州的天气怎么样?
奴婢应该带厚些还是薄些的衣裳?”
点心的味道突然淡了点,裴钰安垂眸道:“带和京城厚薄差不离的衣裳便是。”
“那好。”
云郦笑笑,又说,“世子,奴婢长这么大,一直都在京城,还没去过江南,听说江南风景如画,秀美绝伦,和京城大不相同。”
裴钰安望着云郦期盼的眼,有几句话突然就说不出口了,他嗯了声,叮嘱她收拾好行李,明日一早便出发。
初秋的清晨微凉,鱼肚白的天空投射出并不明亮的光线,裴钰安带着云郦,和几个贴身护卫,天擦亮便出了京城。
因只有一辆马车,他和云郦同乘一辆,却发现小姑娘靠着车辕打瞌睡,头一点一点,等她反应过来,她强迫自己睁开眼,好奇地掀开窗帘往外看去。
裴钰安低声问:“昨夜没睡好?”
云郦揉揉眼,嗓音微哑:“奴婢想着要赶路,今天起的早,做了些容易存储的糕点带上。”
她说着,指了指她身侧的紫檀木大盒子:“都是世子你爱吃的,有豌豆黄,红豆糖酥,千层酥。”
说完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又问道,“世子,你要尝尝吗?”
裴钰安垂下眸道:“不必了。”
顿了顿,他黑眸幽幽,轻声说道:“这些点心路上都能买,不必你亲自做。”
云郦听后一愣,似有些失落,然后她又弯眸笑了笑:“其实还有个原因,奴婢想着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心里充满好奇,昨夜也睡不着,不如起来干活。”
她看向裴钰安。
裴钰安搁在膝上的指腹轻敲,就在这个时候,马车突然停下,外面传来扁余的声音,“世子,到了。”
云郦掀开车帘:“到哪儿了?”
她们早就出了城,现在所见之地是开阔农田,农田附近还有桃梨柳树,在往前数里,有青砖灰瓦的精致屋舍。
“世子,这是哪儿?”
她略显好奇。
裴钰安深吸口气:“这是我一处私产。”
私产?
云郦眼神懵懂,仰着细嫩下颌看他。
裴钰安定定地看着她道:“这段时间你就住在这,等我回京,再来接你。”
云郦整个人彻底一僵,似是有些惊愕,难以接受,她慌乱的低下头,浓密的眼睫轻颤。
裴钰安挪开目光,声音平静地道:“下车吧。”
云郦藏住眸中深色,跟着裴钰安下车。
一进庄子,便有殷勤的庄头和庄头媳妇迎来,恭恭敬敬地给裴钰安行礼磕头,又道:“姑娘的房间老奴昨日便准备好了。”
裴钰安颔首,回眸看了眼云郦,只见她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神色。
他跟着庄头一路往里,然后到了精致玲珑的小院,庄头媳妇道:“老奴还安排了两个小丫头伺候姑娘。”
裴钰安环视了圈周围的环境,已是初秋,可院内草木葳蕤,不见褪色,栏杆房檐重新粉刷,清正精致,两个小丫头虽有些拘谨,看起来也是利落听话的人。
裴钰安松了口气,这下才敢看云郦,他说:“若是你有什么不满你就和杜仲家的说。”
杜仲家的指的是庄头媳妇。
云郦雪白的指骨漫出桃粉,她缓缓抬眸道:“奴婢知道了。”
说罢,她挤出个笑,“世子一路小心,保重身体。”
许是真的不开怀,笑里强颜欢笑的滋味便异常浓厚。
裴钰安低低地嗯了声:“我走了。”
云郦听罢,咬着唇,欲言又止地看了他眼,最后却不曾言语,只笑着点点头。
裴钰安转身往外,他这么做是对的,他和云郦只是为敷衍昌泰郡主才有的关系,她又不是真的他的人,何况他已想好,等私茶事罢,回府后便送她离开。
所以,如此做毫无问题。
何况,他不能继续沉沦了。
裴钰安往前走速度越来越快,却就在他前脚迈出院门的那瞬,他听到背后急切的声音。
“世子。”
裴钰安背影一滞,片刻后稳定表情,笑着回头道:“还有何事?”
云郦贝齿轻咬,尾音轻颤地问:“世子,你真的不能带我去江州吗?
我会听话,不会惹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