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相梦双手捧着头发盖在脸上,夜央不解她这样为何,自然便问:“大人为何掩面,莫非是不想看见我,若是,我走。”
夜央话音刚落,便欲起身,却被许相梦一手抓住了衣袖,连许相梦都不知道自己这般急切的冲动为何?
“我这不是怕这鬼脸再吓到别人嘛!”许相梦尴尬一笑,也庆幸有一层面具掩住她的心虚。
二人凝目对视,纵使有千万层厚脂抹在脸上,眼中流露的情绪也是无从隐藏。同样的,夜央即便是有冷绝的外表,也藏不住瞳中的心事。
“大人为什么要跟踪我?”夜央开口便问道。
“我哪有跟踪你!”许相梦立马辩驳,一把甩开夜央。
“大人真的没有跟踪我吗?”
“我,没有!”许相梦刻意看着夜央,用伪装得还稍有半分坚定的目光。
夜央直视许相梦的双眼,听了她的回答,即刻便起身走了。
“夜师爷你去哪儿呀?”
许相梦忍不住喊道,扶着摔得惨痛的屁股起身,不假思索便追了上去。
当许相梦冰冷的手掌抓紧夜央手指的那一刹那,夜央步脚上子顿下,更情不自禁抓起了许相梦冰冷的手。
许相梦能明显感到夜央抓紧自己手的力道他掌心的温暖,那一刻,许相梦几乎分不清是心动还是心顿。
夜央转头,却没放手,依旧不改冷峻的脸庞,夜央问:“大人,你到底有什么事?若没事,请你不要再跟着我!”
夜央这话入了许相梦的耳,竟还有些愤怒的意味,如此更叫许相梦对夜央的居住之所是杨宅的猜测更加坚信。
“我有事!我就想知道夜师爷你住哪儿?”许相梦大声问道。
“大人觉得,我还能住哪儿?”
夜央的话听起来多有无奈,可对于许相梦,以她天马行空的遐想能力,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就是夜央住在杨宅。
“你真的住在杨宅?”许相梦一脸惊愕问道。
夜央倒一时没跟上许相梦的思维,怎么就突然间说到杨宅了?
“杨宅?大人为何说我住在杨宅?”
“你离开县衙无处可去,难道杨景佳大小姐没请你落户他们家吗?”
夜央看着许相梦说那话时的神情,恍惚而不敢直视自己,语气竟那般像一个吃醋的小姑娘。
“大人误会了,我住在客栈,不过……”
夜央话未尽言便止,他原本是住在客栈没错,可他的钱袋却已经到了许相梦手里,今日以后,他怕是连客栈都不能住了。
“夜师爷想说什么?”
“没事。”
面对许相梦的追问,夜央怎么才能说出实话,他对许相梦一切的好意,他从不曾想过让许相梦知道。
许相梦得到了她愿意听见的答案,并不再追究夜央没说完地话。许相梦稍稍低头,想到夜央是住在客栈而非杨宅,她心底便莫名的开心。
许相梦的目光掠过身前,她与夜央的手仍然紧紧相牵,夜央宽大的手掌温暖着许相梦的手。
“夜师爷,现在没事了,你可以放开我,让我走吗?”许相梦拉拉被夜央抓紧的手。
“大人,我已经不是你的师爷了。”
夜央说着松开了许相梦的手,那一句话为何听起来如此伤悲?夜央不再是师爷了,许相梦知道呀,可当夜央亲口说出这话时,她还是觉得心里一凉。
“戴师爷挺好的。”许相梦这话一脱口,心里便后悔了:许相梦,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夜师爷你还是要离开高涯县吗?其实,金劲他们都挺希望你回县衙的!”许相梦说不出自己的真心话,便拿金劲做了挡箭牌。
“那大人的意思呢?”
许相梦不曾想夜央会这样问,夜央难道是在意自己的意愿吗?否则,他为何要如此问道。
“我承认,我作为知县大人,很多地方都做得不对,但我是第一次当知县大人,没有经验,可正因如此,所以我才需要有个人在身边监管我呀!”
许相梦虽然没有直接回答夜央所问,但意思很明了。这也是许相梦第一次发现自己如此了解自己的缺点。
“大人,可否允准我继续当夜师爷?”
许相梦一副懵然神情挂在脸上,夜央的话说得很明白,许相梦也听得很清楚。
有一刻的迟疑,但并非不愿接受夜央,而是对未央这个决定感到惊疑,表情还愣着,许相梦嘴里却迫不及待应道:“好啊!”
此夜,许相梦并未抓到那个奸夫,甚至差点丧命,但因祸得福,夜央回到了她身边,这比其他所有都让她心中欢喜。
对于夜央,今夜之后,他不得不承认他与许相梦之间斩不断的羁绊,即便还是不能畅然接受,可至少,他已然予以正视,勇于面对,而不再逃避。
当夜,夜央便跟许相梦回了县衙,第二日一早,金劲昏昏沉沉走过大堂,看见夜央如往常一样坐在位置上处理公务时,他还以为是自己没睡醒。
金劲一脸对眼前的场景难以置信模样,他重新走出大堂,晃晃脑袋,擦擦眼睛,再一次走进大堂,夜央仍在。
“夜师爷,你回来啦!”金劲忍不住激动喊了出来,冲到夜央跟前,说道:“我去报告大人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金劲跟喝了鸡血似的跑出大堂,夜央起身却来不及阻止,反而看见了外面走来的戴子卓。
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自然一个县衙容不得两位师爷。二位师爷见面,气氛难免尴尬。
“夜师爷,既然你回来了,我这个“代师爷”也是时候离开了。”
戴子卓话语间不乏落寞,才几日,或许高涯县还没多少人知道他这个师爷,他便在光荣退位了。但他清楚自己跟夜央丝毫没有竞争的机会,是自己完全没有能力与夜央竞争才对。
“对不起。”
“夜师爷没有错。”
“这些天的信折子都是你处理的吧,如果不是我回来,相信你一定能做好这个师爷。”
“多谢夜师爷肯定,虽然只有短短几日,但我收获颇丰,特别是大人,她虽然看起来很没有知县大人的风范,不过我这并不是在贬低大人,反之,是大人让我开窍,原来一味地追求所谓的对也可能是错。”
戴子卓对许相梦的夸奖是由心而发的,虽然夜央并不知他们之间这些天的渊源,但他却相信许相梦能做到改变一个人,就像她在短短时日内,不知不觉改变自己一样。
“大人,她确实是一个很不一样的大人。其实当日,我本是以为大人昏庸无能,自私自利,所以决意离开高涯县,可后来才发现我错了,她只是偶尔比较狂躁,又有点小孩子一般的无理取闹,可只要她冷静下来,便会认真对待正事。”
夜央回忆起许相梦的种种,才知自己对她的关注几何,真是在不经意之间,许相梦摔进他的生活,改变他的习惯,甚至,正在逐步占据他的心。
“我认识到真正的大人,所以才抛却当日的决意,重新回到县衙辅助大人。”
夜央所承认的缘由的只是其一,再有便是他对许相梦日久弥生,无形而割舍不去的牵挂。
另一头,金劲火急火燎地跑到了许相梦的房门前,正要敲门,便见许相梦开门,一脸惊然。
“大人,夜师爷回来了!”
金劲喊得大声,生怕许相梦不见似的。可无论金劲如何的兴奋,许相梦都是一脸有惊吓无惊喜的模样,惊吓只是因为被他吓着。
“大人你怎么不高兴呀,夜师爷回来了!”
“我高兴什么,夜师爷回来你高兴什么?”许相梦一脸嫌弃问道。
“夜师爷回来多好呀!”
“呵!”
许相梦十分不解金劲这股兴奋劲儿哪来的,平日里只有美食和美女能让他起劲,人如其名,劲贵如金。
金劲倒是在许相梦这张看似参透一切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来了,于是便问:“大人您是不是已经知道夜师爷回来了呀?”
“你说呢,没有我的允许,他是能进县衙门呢,还是能做回师爷呀?”许相梦回道。
“也对,是金劲糊涂了,不过大人,既然夜师爷都回来了,是不是该把那个什么戴子卓赶走呢?”
“说什么赶走,这么难听!”
许相梦那一刻突然才意识到戴子卓的存在,确实,夜央回归,戴子卓便可以功成身退,但要自己怎么说呢?直接给他撵出去?
“呸,只有金劲才会做这么不仁不义没有人道的事!”许相梦不由得厌弃那样思想的自己。
“大人你说什么?”金劲没听清许相梦的小声之言。
“我什么都没说,戴师爷在哪儿呢,我得跟他好好说说这事。”许相梦转而问道。
“他应该跟夜师爷在大堂,大人你要撵他走了吗?”金劲看起来很兴奋。
“他们俩在大堂,就他们二人?”
许相梦不禁还是有些担忧,虽然那二人都不是争名夺利之人,但她不敢保证什么都不会发生。
许相梦有些紧张地推开挡在自己前面的金劲便往大步大堂跑去。
许相梦略略喘着气跑到了大堂,偌大的堂上只有夜央一人静坐,不见戴子卓。许相梦不禁起了一个幻想,夜央与戴子卓一场师爷之争,最后戴子卓战败逃亡。
“夜师爷,戴师爷不在这儿吗?”许相梦目光中夹杂着一丝关切。
“戴师爷走了,但是他……”
“什么,他都不跟我说一声就走了,看老子怎么收拾他!”
许相梦还没等夜央说完话,便气急败坏地跑出了大堂。很明显,她是要跑去追戴子卓,夜央见她为戴子卓这般紧张的神情,心里竟还有一丝不舒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