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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相梦的目光一直注视着那孔明灯,从低处到高处,由大变小。那是她此生放飞的第一盏孔明灯,不是为贺自己的生辰,也不是跟自己的亲人,但这一切又何妨,她打心底里点燃的喜悦就如同那灯一样明亮温暖。
杨景佑的目光却由孔明灯转移到许相梦身上,她仰首追寻着孔明灯的影迹,眼中似是落下月光的静冷,又有繁星闪烁的跳脱。
“这真的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我真的喜欢小雨!”杨景佑的手掌搭在他自己胸口,心中的悸动如此清晰印刻掌心。
孔明灯终究化作无际黑幕重的一闪,不知是从此与漫天繁星做伴,还是湮灭成灰四散人间。
“不见了。”许相梦目光中竟夹杂着半分失落。
许相梦转过头看见杨景佑,他注视她的目光较平日有异,许相梦不禁凝眉盯着他。
“小雨姑娘这么看着我,是不是在等我主动呢?”杨景佑心里如此思索,最终坚定了决心,开口道:“小雨,我……”
上天就像是跟许相梦和杨景佑开了一个接一个的玩笑一样,杨景佑的话正出口之际,杨宅大门外烟火点起,炸开的唯美烟花吸引了许相梦的目光,杨景佑的那句话也被淹没在这冲天声响之中。
这一场烟花美遍了整一个高涯县城,占有了天空,使得日月无光。大街小巷,只要有人仰首望天,便能见此美景。
县衙内,夜央只身独立园中,孑然一身,置身清冷。他亦能看见那如白昼之夜,亮透了半边天的璀璨烟火。
本是属于杨景佳和杨景佑的生辰宴,宴席上却见不着杨家姐弟二人的身影,杨夫人着实着急了,便派人去找那两个不约而同玩失踪的姐弟俩。
再绚丽的烟花终究也会走到告别天空的最后一步,前一刻的五彩缤纷化作下一瞬的灰烬入土。
家仆来到许相梦和杨景佑所在的湖心亭,看见杨景佑便赶紧走上前去,着急道:“少爷,您果真在这,您和大小姐都不在席上,夫人可着急找你们了!”
“姐姐她不在?”
“是呀,总之少爷您先跟我去席上吧!”
杨景佑与家仆说了几句便转过头面对许相梦,许相梦却是一脸思索状,听了家仆说的话,她立马便疑心杨景佳的去向。
“生辰宴不在家中好好待着,这杨景佳不会是跑去找夜师爷了吧?”许相梦心中这般猜测道。
“小雨……”
“什么都别说了,你去吧,我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回家一趟!”许相梦说着便着急跑开。
“小雨,以后……”
“以后,以后我闲了还会来找你玩的!”许相梦说着,脚下滑溜地便跑出了杨宅。
杨景佑虽然对许相梦又这样无缘无故的离去心存失落,但在他心上,二人毕竟已有了“落花若有意,流水誓相随”的诺言,并且许相梦也说,以后还会来找他,便也心畅不少。
许相梦一旦认定了一事,便很难从翩飞的遐想里脱身。
“夜师爷说不去生辰宴,难道意思是要跟杨景佳两个人私会?如果此事是真的,他们会在哪儿私会呢,总不能是在县衙里吧?”
许相梦一路烦躁思虑着,从来也没觉得从哪儿到县衙的路途如此之长,如此之远,如此走不到尽头那处。
再远的路也有终点,许相梦大步流星,穿街过巷,想也没考虑就从县衙正门冲了进去。这一路横冲直撞,居然也没撞见个金劲谁的。
一步也不停地穿行在后园子,正前面就是夜央住的院子,许相梦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此时的装扮,径直就往那院子冲去。
当许相梦从近道假山之间穿过去时,最后一个转道,许相梦的脚步乍地顿住,脚下心上顿时如有百千斤重。
一如许相梦所料,夜央和杨景佳当真如她所不愿,二人顺着错杂石道走到中央的石桌坐下。静冷月光散落,如此柔美的画面呈现,许相梦一刹那不禁心如冰冻,躲靠在假山上。
许相梦抑不住心中的惊悸跳动,此时此刻,她究竟是该静静离去还是如何停留此处?
“他们要怎么样,跟我有个鬼关系。”
许相梦转身便想走,可她尽管嘴上说得无所谓,心里却被牵得紧紧的,两步都没迈出去,许相梦便顿住了脚步。
最终,许相梦还是做了停留,她趴在假山石上,心中挂着莫名的担忧,偷听着夜央和杨景佳的谈话。
“你果然没有来。”杨景佳的失落明显流露。
“今日是你生辰,你却从不在家中……”
“你知道的,生辰宴对我而言根本无所谓,我要的只有你。”
杨景佳这句话说得如此直白,所有的意思也都该明了,杨景佳并非第一次对夜央表明心迹,只是曾经无从逃避。当日,夜央与杨景佳相识,只是为了查探一些秘密,而如今,杨景佳步步逼近,夜央权衡轻重,也确实到时候结束了。
许相梦清楚地听见杨景佳的话,也明白她那话中之意,如此直接了当的表白心迹,试问,凡有耳之人,何人还能不懂?许相梦心中忧恐更甚,她期待听见夜央的答案,又害怕听见夜央的给杨景佳的答案。
夜央给了许相梦和杨景佳一片空白,他只是取出那天许相梦看见他从铺子里带走的盒子放在石桌上,杨景佳拿起盒子打开,那个簪子,勾起的是过往,是曾经,是第一次杨景佳为所爱之人放下尊严,最终也只是脸面尽失,今日,也是那样结果。
“这个簪子……”杨景佳眼中竟闪烁出泪花。
“这是我唯一能做的,当做物归原主也好,生辰礼物也罢,只是我……”
“你从来都不曾喜欢过我。”
杨景佳截断夜央的话,给自己最后一分尊严,同时也不愿挚爱之人道出那句“不曾爱过”。
“以后也不会。”
夜央许久便下定决心,要在今日将此事终结,做到绝情绝义,一刀两断。夜央那冷冷一句,传到躲在假山后的许相梦耳中,听到这个答案,她难道不应该该高兴吗?为何此时却突然觉得杨景佳太可怜,夜央太过分呢?
夜央的话着实是一把利刀,狠狠戳中了杨景佳的心。由始至终,杨景佳都明白夜央的心不在自己身上,可据她所知,夜央心上也从来没有过别的女子。
杨景佳便是凭着这个而执念不放,夜央既然不爱别人,那自己便是有机会的。
杨景佳这一生都不曾挫败过,唯独对夜央,她妥协,褪下所有的强势与尖锐,结局还是失败,再次失败。
“从今以后,我一心只在县衙,只为协助大人处理事务,再无其他。”
夜央此次果真决然,他只留了这最后一句便起身离去,他的决心与决意,杨景佳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为什么,为什么不爱我?”杨景佳说出了自己一生中最无奈的话,她爆发了,向着走远的夜央大声喊道:“你给我一个理由也好,就算是编一个借口也好,就算说是你爱上了别人,或许那样我可以放弃呢?”
即便那二人不知她的在场,许相梦依旧越发觉得处境尴尬,这一幕幕伤心欲绝的戏码,竟叫她的心不由为之暗伤。
“那我就给你一个理由,我并非心无所爱,曾经有,现在……”夜央缓顿一刻,道:“依然有。”
夜央如此回道,坚毅决绝,他脑海里浮现的,是那个叫瑄儿的女孩和许相梦交相错杂的幻影。
夜央久久以来的当断未断,此刻的毅然决断,在杨景佳心中皆是深刻无比的疼痛。
夜央已然消失在许相梦和杨景佳眼中,许相梦这会儿却不知该如何了,夜央道出的那个理由与她有关,她听着,心绪越发复杂。夜央更说他心上有人,她忍不住追想,也想到了“瑄儿”。
许相梦趴在假山后,眼都不眨一下地注视杨景佳,许久,杨景佳就如石像置于那地,没有半点反应,每一丝悲伤的情绪都在心里碾碎。
许相梦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怀着什么心情留在此处,可当她看见杨景佳如此,却是莫名地心里忧伤起来。
“夜师爷居然这么绝情,注定是要孤独一世呀!这么看来,杨大小姐也是惨,哪个混蛋说的‘女追男隔层纱’,我看要是那男的是夜师爷,隔了十万八千里冰天雪地才是真的!”
许相梦心里感叹了如此一番,此时她成了一个旁观者,不带何人感情,肆意评价夜央与杨景佳。如今,许相梦知道了夜央并不喜欢杨景佳,同时却得到了更可怕的事实,那事实便是夜央心里一直有所爱。
细细想过夜央的所有,唯一露出过痕迹的便是那日在百骨林旁道出的那个“瑄儿”,夜央没提,许相梦也没问,如此看来,那个“瑄儿”极有可能就是夜央所说的心之所爱。
“这个瑄儿到底是个什么人,是高涯县里的人吗?下次一定要跟金劲打听打听。”许相梦思索着说道,竟还一个不小心一头磕重重在了假山上。
“啊!”许相梦乍一下弹了出来,两座假山的夹道之间,许相梦整个人暴露无疑。
许相梦虽及时反应过来,蓦地跳转过身,可她明白自己的处境,身份的暴露与隐藏,她那条小命的生或死,全在杨景佳的一眼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