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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相梦向夜央放空了自己的全部,只将一切交在他的手中,许相梦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从何时起,能对夜央如此信任,在面临危险之际,能如此毫无恐惧。
一瞬,记忆绵长不止,夜央却快过一切,当许相梦感受到身体停顿一刻,睁眼便看见夜央的脸庞,他的手掌揽住许相梦的腰身,几乎就在同一刹那,夜央扶起许相梦,直身之际,二人紧紧相依,夜央的手紧紧撑着许相梦的肩臂,许相梦的双手轻轻搭在夜央胸前。
许相梦直视夜央的眼睛,那一刻仿佛没那么恐惧了,羞意也似是挥去殆尽,许相梦多希望时间静止那一瞬,她能占有夜央,永远与他相拥不分离。
“许相梦,你想过夜师爷的感受吗?或许他不愿意呢?你是怎么想的,他肯定不愿意!”许相梦从想象中清醒,一把狠绝推开夜央。
“夜师爷,对不起,我又让你……”
“你是我的大人呀!”
许相梦紧紧注视夜央的双眼,他满目的坚定,泛起的情绪竟如此撩人心魄,只是许相梦还不知,夜央从来只为她有过起伏的心绪,也只因她而在不经意间卸下沉重心思,或喜或怒,或笑或悲。
夜央给的幻想种子,在许相梦心上栽下,生根发芽,成长为一棵繁茂大树,正像是百骨井旁的榕树。可在许相梦眼里,夜央高高在上,她却卑微渺小,夜央隐在树叶间,如一场迷梦,悄然起始,恍然若失。
“如果我不是知县大人呢?夜师爷还会对我这般好吗?许相梦,看清吧,别再做梦了!”许相梦将自己溺入自认为准确无误的消极之中。
日消月长,时间轮转从来比任何人任何事物都任意妄为。
残月悬于空中,许相梦躺于大榕树枝子上。不错,许相梦在大晚上来到了百骨井,爬上了大榕树,就在夜央之前倚靠的位置,晚风温柔地拨开茂密树叶,清浅月色洒在许相梦身上。
静夜中,许相梦独自倾听心内的声音,抚平一次次泛起涟漪或掀起狂风暴雨的心思。
“许相梦,做一个男人不好吗?或许你想做一个女子也行,去天涯海角呀,远离高涯县,远离夜师爷,找一个无人认识你的地方,从此做一个真真切切,毫无隐藏的女子,与世间所有平凡女子一样,嫁夫生子,柴米油盐,平淡一生。”
许相梦如此为自己规划了一个将来,撇弃如今拥有的一切,卸下知县大人的头衔,便是逃脱架在脖子上随时可能取她性命的锋利大刀。做一个最普通的无知女子,过上最平淡的生活,没有各种糟心事,没有行为行事惹怒自己的人,没有夜央。
不,那样的生活从来也不是许相梦渴望拥有的,曾经不是,如今更不会是,她想要的生活,有阳光,有阴雨,有起有伏,有笑有泪,还要有夜央。
“不管怎么说,这个知县大人能当是一天,如果有一天真的纸包不住火,那就败露吧,大不了就是一死!”许相梦坚定了信念,说得一脸无惧无恐。。
许相梦一身惬意地躺在大榕树上,月光交错着树影,交杂出隐隐约约催人入眠的氛围,许相梦渐渐觉得眼皮困乏了,越发沉重了,最后竟然在这树上睡了一夜。
许相梦睡着的时光很是美好,事后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竟在这大树枝上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
或许许相梦属于世上最幸运的一类人,老天爷看似每一次的捉弄,背后其实都会有意想不到的美妙结局。
清晨醒来,许相梦只觉得脖子像是睡歪了一般僵着疼,许相梦迷迷糊糊地摸索着床沿,却摸到一片又一片空和粗细的枝子。
许相梦与睡意抗争着,最终万分艰辛地睁开了眼。这一睁眼不仅仅驱散了所有的睡意,许相梦更是身体狠狠一颤从树上往下滑落。
“啊!”
许相梦被一个枝子勾住,就那样跟只腊鸭一般悬在半空摇摆着,正当许相梦从恐惧里稍稍脱出身,庆幸这根破枝子救自己免于一顿惨摔时,只听得“咔啦”一声,下一瞬间,许相梦的感觉便是全身深刻的苦痛。
“老天爷,你又一大早玩我吗?”许相梦仰天呐喊道。
身体摔得没一块肉筋骨不疼,衣裳还被划拉了一个大口子,许相梦就如此狼狈不堪地行走在大街上,幸好大清早的人不多,许相梦这副模样也就没被太多人欣赏见。
“真是倒霉见了鬼!”许相梦一脸怨气嘟囔着。
许相梦拖着半残不残的身体往县衙回去,从一条街转到另一条街时,一辆马车急疾横冲过来,许相梦一身僵痛更是被吓得动弹不得,直盯着那车夫拉紧缰绳控住马车,一刹那,连马带车斜横在许相梦跟前。
“怎么回事?”车内女子口气中略带怒火。
车帘掀开那一刻,许相梦才知车内女子是杨景佳。
“杨大小姐!”
“知县大人。”
许相梦和杨景佳在路旁的小茶摊坐了下来,望着对面的杨景佳,许相梦心里总觉得怪怪的,她们二人好像只见过一面,而且是烽火乍起的一面,而此刻,二人相对而坐,气氛居然如此安静。
“其实我一直想谢谢大人您。”杨景佳倒了一杯茶给许相梦,笑着说道。
“感谢我?”许相梦一脸茫然。
“没错,虽然只和大人见过一面,而且那时对您的印象不是很好,可我听景佑说了,你帮他找到了他一直在找的姑娘,便想之前或许都是自己太自以为是了。”
“原来是这个事,举手之劳而已!”许相梦笑着说道,心中所想乃是:这件事倒不是我的功劳,不过也可以算是苦劳吧!
“此次离开,还以为没机会替我那傻弟弟感谢大人了,可居然一大早在这街上遇见,也真是巧了。”
“你那弟弟确实傻……”许相梦蓦地反应过来自己听话的重点没扣对,又问道:“杨小姐要离开?”
“恩,宁德钱庄各地分庄正在发展,必须有人打理,我责无旁贷。”
许相梦看着眼前的杨景佳,没有那日在成家小馆所见的尖锐逼人,也非县衙那晚所见的软弱,撇去所有不论,只对杨景佳此人,许相梦竟对她抱有一丝崇敬,她有着平常女子没有的强势,她满怀责任心,独当一面。
许相梦所思所想全是真正的杨景佳,只是还欠缺一点,那便是夜央,对于杨景佳,最快乐不过夜央,最悲痛亦不过夜央,她并非潇洒离去,而是逃避心伤。
“杨小姐以后还会回来吗?”
“怎么不回,家还在亲人还在,他……”杨景佳的神情由幸福变得苦涩。
“你要离开这件事,只有我一个外人知道呢?夜师爷他……”许相梦问到一半又问不出口。
“我没有跟夜师爷说,他说得很明白,但我不知道该怎么放弃,尝试离开,让自己忙碌于他事,或许可行,总之,顺其自然。”杨景佳虽带着一丝笑意,却看来如此可悲可叹。
杨景佳乘坐的马车飞驰离去,许相梦久久伫立,杨景佳抱憾离去,她也高兴不起来。杨景佳经受了夜央那般绝情之伤,至少有勇气离开,而自己,事情还没看见尽头,却早已自乱阵脚,连决定都做的一塌糊涂。
“许相梦,你也顺其自然吧,如果不想离开,就留下好了!”
县衙内,夜央从金劲口中得知许相梦一大早不在房内,他心中隐忧乍起,恐怕许相梦又与之前一样不告而别,但此次,他心中的忧惧更甚当初。
几人本欲出县衙寻找许相梦,才一开了县衙门,便看见不远处走来的许相梦。
“大人!”金劲和成墙迫不及待跑过去。
金劲和成墙这如狼似虎地热情方式,当真吓到了许相梦,她一脸疑乱道:“你们怎么了,吃多了撑着呀!”
“大人,你一大早不睡懒觉跑去哪儿了,在街上溜达吗?”金劲问。
“大人你衣服怎么还破了?”成墙问。
许相梦总觉得被人如此关怀的感觉怪异非常,便用更诡异的神情说了一句:“老子碰见杀手了!”
“什么,杀手!那大人您没事吧?”
“我这不是好好的嘛,那些个笨蛋杀手,早就被我的聪明才智干跑了!”许相梦一点不要脸地吹嘘着。
许相梦说着走近县衙,夜央停步门前,二人越走越近,目光亦越发交近,夜央不禁思索许相梦所说的“杀手”一事是真是假。
“大人我扶您!”
金劲乍一下扶着许相梦的胳膊,那一搀扶却痛翻了许相梦,使得她整个人靠在了夜央怀中。身上的僵痛之感未减,可那又如何,许相梦的注意力只在夜央。
许相梦被夜央逼迫着去了医馆,最后,许相梦裹着一层又一层的纱布从医馆出来,总觉得自己这模样太招人眼目,许相梦便缩身躲在夜央身后,揪着他一点衣袖往前走。
“夜师爷,我告你一件事情,杨大小姐走了……”
许相梦话音刚落,夜央骤然止步,对杨景佳的离去,他像是卸去了千般重担,却难免残余愧意。许相梦不及反应便磕在他身上,身上僵痛更甚。
“夜师爷你要死呀,不知道我全身落枕,筋骨肉全伤着了嘛,还撞我?”许相梦一脸怨疼说道。
许相梦只感觉到夜央的袖子抽离了自己的手,再来便是夜央转过身正对着自己。许相梦微微抬头才看见夜央的脸,叫她大吃一惊的是,夜央嘴角蓦地扬起一弯从所未见的笑容,说道:“这世上,与杀手搏斗,竟伤得全身落枕之人,大概只有大人你一个吧!”
许相梦可见却不敢相信,夜央这是怎么了,他是在与自己开玩笑,调侃自己吗?这还是原来的夜央吗?
许相梦僵硬了脖子盯着夜央许久,像夜央如此冷漠之人,随意泛起的一丝情绪,对许相梦而言皆是大大的惊喜,夜央此刻一句调侃,完全没有让许相梦听来气愤,而是情不自禁地心里欢喜,欢喜这种在不经意间发生的改变,二人之间,渐渐融冰,越发亲近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