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冰山天女

　　 “你……”女孩的脸色腾地一下变得通红，从来都是她数落别人，没想到今天被江小瑜一番抢白说得她哑口无言，论起品鉴古玩的功夫，她还没入门呢！

　　 啪……柜台后面的中年人将手中的琴谱轻轻合上，一双眼睛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这两个不可思议的年轻人，眼中略有几分错愕。即使来人再增加个几十岁的年纪，能说出这番话的也算是凤毛麟角目光如炬了。可是这样一针见血的话从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嘴里说出来总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

　　 “两位贵客，请留步……”中年人将手里的紫砂壶放下，将一方雪白的方巾沾了沾手，脸上挂起职业的笑容，从柜台后面紧走几步，迎了出来。

　　 “刚才老朽沉迷古谱之中，怠慢了贵客，还请恕罪啊……哈哈……”中年人对着秦战和江小瑜拱了拱手，“芷兰，到后面把我刚炒好的龙井沏一壶过来，我向二位请教请教……”

　　 “您言重了吧，我只是信口一说而已，何谈请教……”江小瑜笑了笑。

　　 “不然，是不是有缘人，一句话足矣……”中年人有心要试试江小瑜的深浅，既然她把这里批得一无是处，总不能让她说走就走了。

　　 芷兰虽然心中不快，但是见一向桀骜不羁的龙伯对着她连使了几个眼色，心里知道这两个年轻人不是寻常人物，还是嘟着嘴到后面沏茶去了。

　　 龙伯将秦战和江小瑜让到上座，陪着寒暄几句，待芷兰送上茶来，各自举杯抿了一口才慢慢渐入正题。

　　 “刚才听这位姑娘几句评点，可谓见识广博，眼光独到……恕老朽冒昧问一句，不知二位府上何处……”龙伯说道。

　　 江小瑜见人家跟自己客套也不好意思绷着，眼睛一转，计上心来。“晚辈江小瑜，自昆仑而来……这位是我家少主……”

　　 “哦？哎呀，失礼失礼……”龙伯心中大吃一惊，他只见江小瑜眼光犀利，见识过人，却忽略了站在旁边一副心不在焉模样的秦战。龙伯将长衫前襟一挑，重新站起身来，向秦战拱手一礼。江小瑜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就已经让人震惊不已了，那这位少主岂不是……龙伯不由得暗自懊恼，难道自己真的老了？眼神也不好使了？！

　　 秦战这边也被江小瑜的说法吓了一大跳。这小丫头又搞什么啊，还从昆仑而来，你咋不说自己是冰山天女呢！不过，碍于江小瑜一个劲儿的给他使眼色，他也实在不好意思拆她的台，只好硬着头皮点头傻笑，和掌柜的周旋。

　　 “哦，您不是本地人……怪不得眼生……”龙伯点了点头，心中暗自寻了一遍，在他的记忆里昆仑之地现如今并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名门望族，更没有和古琴有关的名家雅士。

　　 “不知贵客此来是走走看看，还是想寻一张好琴回去……”龙伯试探道。

　　 “我家少主久闻贵行在京城的名号，所以慕名而来，想看看贵行传说中的镇店之宝，如果能遇到中意的最好……”江小瑜瞄了一眼秦战，一本正经的代为回答。

　　 “哦……”龙伯点头，微微一笑，“听您这么一说，我也就释怀了。其实您二位眼前这些琴也并非一无是处，虽偶有款识残缺、补救重修之虞，不过大多都是明清极品。以现在的行情而论，少则几十万，多则数百万……您也知道买卖行这种地方四方来客，众买家财力有薄厚，见识有高低，收藏有偏好……您看不上的东西在别人眼中未必不好……”龙伯对江小瑜刚才对本店藏品的奚落依然耿耿于怀，话里话外的往回找补。

　　 “嗯……这个自然……”江小瑜也明白人家什么意思。这明显是自己说人家的东西不好，人家不乐意了。

　　 “至于断纹一说，二位应该知道琴不到500年不断吧……”龙伯傲慢的挑了挑眼角。古玩行里面学几句术语大家都会，可以要知道这深处的奥妙可就没那么容易了，什么叫真学问，什么叫假行家，一试便知。

　　 “嗯……”江小瑜点了点头，“木质漆底不同，自然风化的程度不同，弹奏的时间长短不同，震动的频率次数不同，出现断纹的时间会稍有差异。不过500年之说倒是比较贴切……”

　　 龙伯的眼睛里精光一闪，显然，江小瑜的回答有些出乎他的预料。而且这丫头的淡定和从容是最令人发毛的，看起来绝对是见过世面的！

　　 “是啊，这厅里的琴绝大多数不到500岁，自然难寻所谓的断纹，即使那两把明代古琴也只是刚刚断纹初绽而已……如遇到所谓梅花断、牛毛断之类已是千年以上的极品……这价格吗，自然也是寻常人难以想象的……”龙伯越来越觉得这两个人深不可测，“公子府上的藏品之中，有没有断纹精致的……”他不露痕迹的绕着圈子探秦战的底。这些话看似不经意，却能把对方的见识、品味、财力、喜好等等摸个**不离十。

　　 “呃……”秦战皱了皱眉，整个人云里雾里稀里糊涂。江小瑜和掌柜的如此精彩的过招和论断对于秦战来说简直就像天书一般。

　　 江小瑜接过话茬，扳起了手指，“我家少主的收藏太多了，也不是什么都品色都能记得的……我知道的一张蛇腹断送人了，一张冰裂断弦崩了……现在应该还有……一张冰裂断，两张龟纹断……一张凤凰涅槃……”江小瑜如数家珍的把师父藏在密室的宝贝名录和盘托出。

　　 当啷一声，龙伯手中的茶杯盖落在手边的小几之上失魂落魄的打着转儿，他瞪着一双眼睛，张大了嘴，直勾勾地看着江小瑜，半晌无语。

　　 能形成如江小瑜所说那样精妙断纹的古琴至少也得是千年以上的极品，一张冰裂断在拍卖行卖出几千万易如反掌，如遇到年代久远，品相出众，音韵浑厚古朴的宝贝，成交价更是直逼亿元。怎么，人家竟然有两张冰裂断，两张龟纹断，还有传说中的万琴之王凤凰涅槃！怎不让龙伯目瞪口呆！

　　 您家里有这好东西，还到我们这儿挑三挑四的，您这不是吃饱了撑的闲着没事儿逗我们玩呢嘛！以龙伯的见识和眼力可以断定这丫头绝不是信口雌黄，且不说人家那个闲庭信步云淡风轻的气势，就说所谓“凤凰涅槃”这几个字，在这个圈子里有几个人能说得出这个名目的！

　　 “不知道能不能请出贵行的镇店之宝，让我们开开眼……”江小瑜笑道。

　　 龙伯尴尬的一笑，“这个，就怕贵公子瞧不上眼啊……”

　　 江小瑜摆了摆手，“所谓收藏之好皆在一个缘字，有缘的千金不贵，无缘的半文不求……只求一见而已……”

　　 “那好，您二位稍待片刻……我去准备准备……”龙伯急匆匆站起身来，冲着秦战和江小瑜拱了拱手，撩起衣襟直向楼梯上奔去。

　　 “你在搞什么啊？”秦战压低声音说道。

　　 “什么搞什么啊……这些琴很稀有，很珍贵的，我们能看一看，一饱眼福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江小瑜笑着说。

　　 “可是咱就不能实话实说嘛……什么昆仑，少主什么的，唱戏啊，简直太可笑了吧……”秦战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这个你就不明白了……一行有一行的行话，一个圈子有一个圈子的规矩……我不把你说成名门望族之后……人家肯把镇店之宝拿出来给我们看，做梦去吧……人家早就向打发叫花子一样，把我们给轰出去了！”江小瑜傲然一笑。

　　 “可是，我对这种东西一窍不通啊，就算看到了人家的镇店之宝也看不出究竟好在哪里，那样的话会更尴尬吧……”秦战说。

　　 “哎，你这人真是的……就不能多受一点儿华夏传统文化的熏陶？”江小瑜鄙夷的摇了摇头，“算了，老实说吧……我觉得这家的东西不错，如果能弄一两件出来，那我赔你的修车钱就不在话下了……”

　　 “弄一两件出来？”秦战看着江小瑜脸上诡异的坏笑，心里突然有一种被人利用的不祥预感。“你该不会是想偷……”秦战欲言又止。

　　 “嘿嘿……想什么呢……我可是有原则的人……”江小瑜撇了撇嘴，“我是说，你干嘛不学别人搞搞收藏什么的，你那辆车好是好，可是说到底只不过是一个贬值货……可是收藏古琴这种东西就不一样了……时间越久越值钱……凭我这眼力，咱一会儿把东西盘下来，然后一个转手，海捞一笔，然后我和你之间就钱债两清，不互相欠了……你看怎么样……”

　　 不多时，龙伯去而复返。“两位，咱们楼上叙话？”

　　 “好……”秦战点头。大厅这种地方专门接待那些不入流的人物，真正的大人物大买家自有更高级的待遇。

　　 一方古朴典雅的琴室之中早已摆好了一张瑶琴，桐木所制，琴长3尺6寸5分，象征一年的365天。琴面拱弧圆满琴底方正稳重，正应“天圆地方”之说。十三徵位以金玉装饰极为考究，七弦排开如长虹抱月美轮美奂。

　　 一个古典美人端坐琴旁，锦袍团绣，面如美月，正是所谓验琴的琴师。

　　 “这位是安妮姑娘，名震京城的琴师……安妮姑娘每个月只来两天，在小店坐镇，您二位今天算来着了！”龙伯兴致勃勃的介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