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这天是重阳节,午后的时候,包文春路过丁香门口的时候,她正等着自己,拿出一件上衣,要他试试。这是一件草绿色的确良仿制军装,包文春觉得时代感太强,但还是高兴地穿着去挑水了。
丁香已经知道自己打架的原因了,却没有疏远自己,反而觉得更亲近些,连丁老爹也没有说什么。挑水回来,包文春想用前屋的工具,做一把小刀。这只是借口,是试探丁老爹的反应的。果然,丁老爹说:“你不能动机器,有危险的。需要什么样的小刀,画个图样,我给你做。”
包文春在材料堆里翻找,找出一块汽车钢板,就拿到街道上铁匠炉上加工。他的名气已经传遍街头,一抵四打败毛三四个人,让他们在床上躺了十几天才下地,这事儿传得很远。至于他自己负伤的事,被大家自动忽略了。钢板烧红得一会儿,包文春到商店买来两盒两毛六的福星烟,惹得铁匠师傅高兴起来。
淬火之后,包文春拿着回去,用粉笔在上面画出需要切割的部分,叫老爹帮忙切割。自己继续翻找手柄,手柄是用两块电木片切割磨制而成,中间要求丁老爹钻两个孔,刀柄上也钻两个孔,剩下的就自己来做。用电木夹住刀体,螺丝固定,打磨平整,棱角也打磨光滑,又用两片电木做个刀鞘,中间刮掉一部分,外壳粘接,打磨一下,一把刀身五寸长七分宽、样式美观如同工艺品的小刀制作完成。刀鞘和刀把浑然一体,严丝合缝,像是一个长条小盒子。老丁接过来看看,说:“钢口差了些!”
再看时间,竟然浪费了一个下午。包文春连忙向学校跑去。
两首歌曲传遍江南塞北,同学们觉得包文春能够写出两本引人入胜的小说,那再搞出两首歌也不是不可能的。问他也不回答,只是笑着说:“世上万事,皆有可能!”
包文春依旧埋头书写他的文稿,书包里的白纸塞得满满的,休息的时候,就偷偷对丁香说:“回去和老爹说一下,看我什么时候上门正式认拜见干爹啊!”
“哼!还真的想把谎言变成现实啊?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吧!”
“我也不是癞蛤蟆啊!穿着件绿衣服的是青蛙啊!青蛙有可能变王子的呀!再说了,你爹也不是白天鹅啊!”包文春继续和她饶舌。
丁香自觉说得失言,自己想得复杂了些,不正是证明自己知道包文春所造的谣言吗!那不是间接承认那个老婆的说法了?就改口说:“拜干爹的礼物可得很多的!我爹爱喝酒!不准拿散酒!”想了一下又说:“还得有大块肉!”
过了一会儿,不知道想起什么,又说:“我想吃鱼了!大草鱼!”
这个得有!包文春当天下午放学就跑回家了,找到自己的钓钩,挖了蚯蚓,用猪油拌了饵食,重新换了尼龙绳,晚饭后就回到学校。他已经看好了位置,学校北面有条寨河深沟,水面很宽连接着另一口水塘,那里面的草鱼好像是人家喂养的,搞一两条没关系吧!
一个树根处拴住绳索一头,另一头自己拉着,乘着夜色转了半圈水塘,把绳子悄悄沉下水去。现在正是秋末冬初,浮游生物逐渐减少,有了诱饵气味引导,不到五分钟,就有至少三条鱼上钩。现在正是放食时间,它们傻傻地以为主人喂食来了。从树根这端缓慢的拉动绳索,二十多个钓钩上竟然有十二条肥大的草鱼,个个都在六斤以上。不敢闹出大动静,慢慢收进准备好的麻袋,藏好绳钩,悄悄返回教室,晚自习第二节还没有下课。丁香鼻子灵敏,闻到鱼腥气,问:“去哪了!怎么有鱼味?”
包文春说:“回家吧!我给你送鱼来了!”
背着半麻袋鱼送回去,故意装作背不动的样子,丁香还在后面提着。一直送到他家,黄毛出来迎接,丁老爹也出来看。丁香吃惊地说:“这么多?怎么吃得完?”
“不怕!咱腌着晒干,更好吃。以后想吃鱼,说一声就行,马上就有。”
丁老爹拄着拐杖说:“那就明天待客吃吧!”
丁香问:“待什么客啊?”
“不是你说的,要我收这个徒弟当干儿子么?”丁老爹还是那样直截了当。
丁香跺了跺脚,白了一眼包文春,提前走了。丁老爹说:“小子!我就这么一个闺女,以前有本家兄弟提出过继给我个儿子,继承我的家业,我看不用了,你小子不错,要是敢欺负丁香,看我不一拐杖敲死你!”
包文春答应说:“放心吧老爹!我会好好待她的!比爱护我的眼珠还爱惜她!那个过继的事还是继续进行吧!有个亲近的兄弟不是多个贴心帮手吗?我和丁香的事业肯定不止街上这些,还是看长远一些吧!”
老爹点点头,说:“说的对!去吧,这些我来收拾!”
出来的时候,见丁香站在不远处等着自己,老爹的话让她挂不住面子,只好躲在外面。
她若即若离的前面走,也不搭理包文春,看样子她刚才偷听了对话。
邮递员早已知道包文春是中学高中部的学生了,十五号开始,就不用自己去邮局了,他趁着送报刊书信,直接找到一二班来,要包文春签收各种邮包汇款单。这些信件邮件几乎每天都有,引得同学们议论纷纷。那山南海北的汇款单都是杂志社寄来的,十几二十块的小额汇款叫包文春不胜头疼,各种书信邮件也是每天一捆,很多的信件是读者来信,还有许多军营哨所的官兵来信。看来这是黄茹娟不堪其扰,把自己地址公开了。
包文春是顾不上写回信的,就叫李文超等同学给看一下,有意义的才亲自看一下。这下,自己的秘密保不住了,又引得本校以致本街上的人们侧目关注。那两首歌在学校的广播里也是每天都唱。连校长看见自己也是笑眯眯的。
课本学习到一半的时候,到了十月底期中考试时间,包文春的成绩自然被校长关注,他一力做主免除包文春书杂费,在校务会上也有压力,要是包文春不长脸,他也没有面子的。
包文春果然不负众望,除了时事政治被扣掉两分外,全科几乎满分,总分远远高出第二名一百四十八分。有人不服,一一班的前几名就提出质疑,周丰朗借来包文春的试卷,在一一班传阅,再没有谁说话了。
期中考试之后是全校运动会,包文春作为一二班班长兼团支部书记,当之无愧的组织者,发出踊跃报名的倡议后,一个个挨个问名:报什么专长,咱们讲究的是体育精神,贵在参与,没有突出项目不要紧,你参加长跑吧!
四十四名同学被他问个遍,所有人都参加三公里长跑,全部八名女生都报名参加女子组项目,十七名男生参加男子组项目。组织动员成绩是一一班的三倍。
十月二十二号,全校学生按班级集合,近千名师生在班旗的带领下,沿着公路向北长跑一点五公里,领取一份号码纸片后,转头回来,学校操场上,就有人采集名次了,前面回来的十个人,每人奖励一张奖状,一支钢笔五个记事薄。
包文春是本班组织者,要照顾后面的女生,没有获得长跑奖项。
随后的一千米二百米跑步中,他都获得名次,得到奖励。铅球和跳高跳远,都是第一名。只是中途出现两个小插曲,他在推铅球的时候,裤带断了,长裤脱落到腿弯处,惹得全场大笑。二百米短跑的时候,人数太多,起步的时候,解放鞋被别人踩住脚后跟,直接撕开成两部分,他是光着脚跑到终点,依旧占据第一名的。
喇叭喊着外面有人找,包文春从操场出来,就看见邮递员小雷在自行车上等着自己,走近后,他神秘地说:“这次你可大发了,猜猜看,有多少汇款?”
包文春以为是长江文艺的稿酬到了,就说:“几千块钱吧?”
小雷却说:“再猜猜!――香港的电汇,五十万哪!乖乖!咱全乡完成全年税收才四十万任务,你可富可敌乡了。”
包文春说:“保密!我可不想说客盈门。”
小雷笑着说:“知道!这不是和你说一声吗!现在所里还有人,今天还能去办理转账手续。”
账要转,奖品也要领,蚊子再小也是肉啊!节俭勤劳是咱的美德,包文春揣着汇票往领奖台跑,一只脚穿鞋,另一只赤脚。干脆,另一只也扔了吧!他的动作惹得师生们再次大笑。
他腰里用的是体育老师华国展的皮带,华老师见他几项成绩都达到国标大学生什么级的标准,大方地送给他了。华老师自认是个练家子,腰里还有一根黑布条,据说是荣誉奖品,包文春想了好久,柔道黑带级别?看那步伐轻浮,也不像啊!还是很感谢这条牛皮腰带。
换上新奖品鞋子,上海回力鞋四十三码正合适。不等运动会结束,就向丁香招手,两人一道回家,然后去了邮局。
包文春先是把书稿邮件放在丁香家,后来嫌老是往邮局跑麻烦,就把存折和私章交给丁香,由她代为办理转账。随着时间的推移,起码在思想上,两人的感情与日俱增,至少丁香是这么认为的。
丁老爹那天请了街坊四邻,摆了两桌酒,正式宣布本家侄子丁三过继给自己当儿子,同时宣布,包文春也是自己的干儿子。为了这个节目,包文春买了三十斤肉,两个猪腿,一箱二十四瓶水濂玉酒,两条芒果烟,二斤红糖二斤糖果,总共花费不到一百块钱,名正言顺地走进了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