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的日出总比东部晚上几个小时,这里的夏天,也是在八点钟左右才开始日出。
王十九趴在沙丘上,一动不动已经快被冻僵了,他的手里,紧紧抓着一把青草,注意地盯着眼前的海市蜃楼一丝丝淡化散去,那繁华的绿洲逐渐消失,沙地恢复了昨日模样,依旧是漫漫黄沙,没谁注意地势起伏已经有了变化。他有些后悔没带一个罐头瓶,把刚才的土壤装些样本,也后悔没有带相机,把眼前的景象拍摄下来。侧头看看徐晴,也是一脸迷茫,仿佛看了一场电影,而没有听懂任何一句对白,又像是经历一场噩梦,怔怔地淹留在梦境之中。
两人静静地看着大漠日出,荒原是如此美丽,可两人却察觉不到它的魅力,傻傻地看着它升起来,由桔红的圆球散发出刺眼的光芒,刹那间,空气开始变得灼热起来。
杨登沿着足迹寻来,一路在呼喊,王十九醒悟过来,向上打出一发信号弹,枪声惊醒了徐晴,她甩开毛毯和大衣,向前几步,在春子沉陷的地方开始扒起沙土。
卢平闻讯赶来,听说包文春消失不见了,大为紧张震惊,过来问明情况,徐晴却无法描述自己见闻,王十九所说的也无法证实,当王十九拿出一把青草放在卢平手里时,几个人相顾一眼,莫名害怕起来。
杨登打开电台,联系驻军基地,却只有刺啦啦的噪声,电磁干扰厉害,无法发出任何讯号。卢明明给徐晴注射药物,让她安静下来,她开始描述自己的所见,陈捷又手忙脚乱地做记录。卢平看了记录,觉得和王十九所说的基本一致,毕竟观察角度不一致,差别不大,他收起记录纸,决定说:“我们在这里等待直升机来接我们,再向上面要求增援,寻找包文春下落。这里发生的事情,包括那把青草的事,是永不解密的绝密信息,大家注意保密条例,严格遵守!”
六个人心烦气躁,坐在帐篷里等待天黑,午饭只是吃些饼干。王十九和杨登轮流在北部的沙丘上搭设彩条塑料布棚子,蹲点观察,却一无所获。
这是个漫长的一天,几个人在焦急地等待中,天色又到了傍晚,暑气下降,刮起微微西北风,凉快起来。王十九几个人把物资装上突路霸,一起拉过来,把帐篷向北移动二百多米,依旧安扎在沙丘南侧。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杨登按照昨天的方位角度。重新布置七星灯,闪光警示灯依旧挂在昨天的位置,开始轮流休息。
陈捷不再躲进帐篷睡觉,瞪大眼睛看着周围的景物,看他们到底有没有发生变化。
卢平在灯下写了份长长的报告,已经快十一点了,忽然就听见隔壁的陈捷惊喜的喊叫声,他撩起帐篷门帘,就觉得自己的人生观需要改写了,帐篷外的沙丘坡地上,明亮但不是月光那样的清晰光线下,漫山遍野是黄色紫色红色白色小花,类似雏菊百日红太阳花,又从心底否认肯定不是,如此仙境里怎会有凡间的俗花品种?青草遍地河水碧波荡漾,哪里还有荒漠的死寂痕迹。卢明明反应很快,拿起水壶就去灌水,顺便掐了一把野花回来。陈捷倒掉一个装酒精棉球的广口瓶,把花草和泥土装进去塞满。
空气湿润得让大家心情舒畅,都有种想唱歌的兴奋,时间也不知道过去多久,大家陶醉得不知山中岁月,王十九和杨登想到花源深处看看,被卢平喝止,说大家不能随便分散,不能离开视线范围。两人只得轮换着在河边巡走,还跑到远处小河里洗了个澡。
时间过去不知道多久,远处传来机械的声音,草地上出现一队四辆轿车,不认识型号,确实很气派漂亮的样子,很快停在沙坡前面,上面下来的不是包文春是谁?只是他的相貌有了变化,胡子拉碴的显得成熟多了,仿佛离开的不是一夜,而是十年之久。
就在他的脚踏上草地那一刹那,草地在变色消退,从他脚下开始消失,河水鲜花,梦幻般的海市蜃楼消失了,仙境不见了,那队轿车和上面的制服卫兵也随着消失了,地表所有的一切,统统成为虚幻,重新变成砂砾。光亮黯淡下来,依旧是星空低垂,大漠荒原寂静无声。
包文春走近帐篷,看看七星灯的位置,笑着说:“让大家担心了!我回来了!你们把营地移动到这里来了?”
王十九问:“我们做错了么?”
包文春笑着说:“没什么的!别移动那几盏灯,我还得两天才会来的。”
卢平疑惑地和他握手,包文春笑着说:“不用怀疑,我还是我,可以回家了,一切如你所愿,也达到我的目的了。”
“什么?”卢平有些不明白,包文春也不多解释,拉着徐晴进了帐篷。众人满脑子疑问,但现在是凌晨两点多,确实不是信息交流时间,只得看着他们夫妇拉上帐篷拉链。
对于包文春的成长经历,卢平确实如同看着自己儿子长大一样,带着父爱之情一直关注,并围着他忙碌操劳。对于他的能力和一些无理要求,也都溺爱般一一满足,他的实力是真实的,也是国家急需的,能满足他的愿望,让他更好地为国效力,这是所有人都乐于见到的事,对于这个任性的孩子,政策倾斜、福利支持都不算什么的。唯独这个生活作风问题,叫卢平有些无法交代。
父母总是教育孩子,不能早恋,可又希望能早日见到下一代,这种矛盾心理是天下父母的共性心态,一旦有了孙子,总会炫耀说:“看我三十八岁就得了孙子!谁说不是有福气呢!”
对于包文春的事情,卢平也是睁一眼闭一眼的,没有申诉,年轻人的自由恋爱是没人刻意干涉的。可他同时脚踩三只船,还弄出来一堆孩子,这个就比较麻烦了。
其实不用谁来提醒,就连徐晴也明白,目前的三角恋或者是多边共存只是一厢情愿的童话幻想罢了。陈小鹏一旦发疯起来,公开她和包文春关系以及孩子的事,自己的演艺生涯就走到了尽头。
卢平不明白包文春话里的意思,仔细回忆他之前说过的话,似乎说过要带给自己惊喜,那惊喜是什么,就是让自己陪他跋山涉水来旅游么?
外面响起直升机降落的噪声,刺耳的声音就在附近,掀起的气流吹得帐篷摇晃起来,卢平看看表,才是早晨五点,没到和基地约定的时间啊!
杨登在外面喊:“报告!有架从来没见到过不明型号的直升机到来,请指示!”
卢平钻出帐篷,只见一排氙气灯明晃晃的晃眼,不一会儿,引擎熄火,灯光熄灭,星光下一个庞然大物泛着清白光芒,就在咫尺之外。
见上面下来四个制服军人,后面一个老头,却是便装模样,王十九和杨登立刻用枪指向他们。
四人不加理会,径直走到包文春帐篷外面朝外静立站定,老头站在帐篷门口,静立等候。
徐晴早已醒来,听见动静想起来,却被包文春手臂环绕,说:“继续睡觉!”
天亮了,人们哪有心情吃饭,在各自帐篷前做做运动,等待包文春出来,卢明明急了,大声喊:“包文春!太阳晒屁股啦!”
卢平和杨登在围着直升机观察,王十九依旧对五个人警戒着,看他们有什么不正常举动。杨登绕着飞机转了几圈,发现四个人面部毫无表情,四点站位的方位呈正方形,异常精确。悄悄对卢平说:“这几个人恐怕不是人类!”
卢明明站在父亲身边,惊讶地问:“是鬼么?听说彭家木就是在这一带失踪的。”
杨登说:“不是鬼,是机器人!”
卢明明仔细看了几人的面部,觉得长相确实一样,依旧坚持说:“那不可能!哪有这样逼真的?”
卢平转过头来训斥说:“回去得给你们上课,可以用眼看,嘴巴要封闭!”
徐晴穿戴整齐,率先拉开帐篷,包文春胡子邋遢地跟着走出来,对四个人挥手说:“包胜包兴包信包盛,去帮忙收拾物资,把车辆装上直升机,半小时后我们回去。老王,我们和卢将军谈谈。陈捷,你去帮助徐晴收拾东西,速度快点,我们回去赶早饭。”
半小时后,突路霸和所有物资钻进机舱,那四个人忽然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众人登机,也没敢多问,这里到处透着邪气儿,春子的胡子已经那样长了,好似三十岁的人一样,等会儿指不定还会出现什么呢!直升机起飞,低空飞行盘旋一圈,掀起的气流把地面杂乱的车辙脚印吹扫一遍,地面遗留痕迹被消除,仿佛从来没有人来过。
两小时后,直升机抵达茫崖镇,接上张晓徐三毛忠民等人,停留没有超过半小时,径直飞往兰州。
这架直升机在兰州停留许久,卢平打了许多电话,众人也有空吃上顿饭。四个小时后,这架CH-53K升级改进型重型直升机,重新升空,机场调了四架飞机护航,三十号入夜时分直返北京。众人的车辆有特殊单位负责调度安排,接回来送往北京。
这款被包文春命名为西联130的装备,是单旋翼三发机型,这是命名的依据,却只有包文春和老王知道。其实它是三十五年后才装备美军的新式直升机,现在西科斯基公司还没有研发立项呢!
包文春和老王、卢平三个坐在单独的客舱里密谈,向他介绍了一些数据,说:“机器就不说了,航电系统控制系统火力系统暂时是无法完成的,就是米国现在也没有制造能力,首先材料问题对我们来说就是难题,你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是不是应该提升一点点?”
卢平看向老王,问:“你说他们是机器?”
“不不不!当面谈论人家的隐私,是不礼貌的行为,当事人会伤心的。确切地说,他们属于高级智能体,技术复杂到你无法想象,三五十年内是没有可能仿制的,而且指令只和我的脑电波和血液有关联,你是无法驱使他们的,驱动电池更是威力巨大,足以毁掉一座小型城市,你不要试图去破解分析他们了。”
卢平问:“数量呢?还有其他种类装备么?”
包文春笑了起来,说:“这要看你的决心了!”
卢平急了,脱口而出:“那你认为这些物资是个人能够拥有的么?”
包文春脸色一变,说:“你理所应当认为这应该是属于国家的东西吗?不过,让你失望了,你的法律里的那条‘地上地下一切资源理应为国家拥有’,对于这里并不适用,因为,这些物资和技术并不是一朝一夕能积累出来的,我带你来这里,只是见证一个神圣的程序激活过程罢了!”
“为什么?”
“我之前的能力被禁制,如今终于有很小一部分重新开放,这是用鲜血和生命的代价交换得来的!你觉得属于你么?那你自己去找好了!不要想着通过控制我来达到目的,我的身体也不是你能禁锢地,你等等我哈!”
包文春突然消失在卢平对面,他看看小舱门,门销还插得好好的,这里是空中,他能去哪里?
半分钟或者更短时间,包文春突兀地重新出现在原地,在桌几上放下一笼屉冒着热气的小笼包子,一杯热豆奶,还有个褐色的紫砂壶,说:“这个茶壶,是从陈捷他爷爷桌上偷来的,他刚沏完茶,还是开水,这会儿急着找呢!这份早餐也是他的,回京后你替我送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