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里,甚是寂寥,只有沉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休斯拧着眉,特别紧张的看着仪器上不断涌现的数据,湛蓝色的眸子流转着一抹淡淡的沮丧:难道是手术失败了?那些植入果果体内的病毒怎么没有任何反应。唯有她本身的病毒还在疯狂的荼毒她的身体。
王和贤站在他的身边,橡胶手套上尽是斑斑血迹。他为果果处理身上那些溃烂的皮肤,弄了满手的血迹。王晓燕更是惨不忍睹,一身洁白的衣服上几乎没有一片白净的地方。
“怎么样?”见休斯沉默,他凑上去盯着仪器上数据问道,也很不淡定。
“看起来很不乐观,血液是没有再排斥了,但我植入的病毒依然没有反应。我明明是培植成功了,怎么会出现这种问题呢?”
休斯百思不得其解,不断勘察是不是仪器出现了什么问题。
“看来,她真的怕是没救了。”王和贤抑郁的叹息一声,挫败得再没任何心思待在这个地方。
他们真的已经尽力了。从下午时分开始一直熬到现在,滴水未进的为她手术,检测。可数据表明,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果果的生命迹象已经很微弱,正在逐步走向死亡。她现在这个结果,基本上就跟脑死亡差不多了。
休斯没有说话,但沮丧的神情也表明了一切。他轻叹一声,斜眸看了眼王和贤。
“要不,叫他们进来看她最后一眼吧。再叫人准备强酸,一旦她的身体没有了生命征兆,就必须尽快处理。否则病毒一旦蔓延,怕是会引起人们的恐慌。”
“……”
王和贤怔了怔,竟无言以对。这个万无一失的处理结果是他率先提出的,可为何此时听到竟有一种心惊胆战的感觉。他轻轻的点了点头,转身朝手术室外走去。
当手术室的金属门缓缓开启的时候,等候的三人顿时一个箭步冲了上来。
“老王,果儿怎么样?”殷晟昊一把抓住他的手,一张脸紧张得毫无血色。
“……手术可能……失败了。你们想见她最后一面的,都换上衣服进去看看吧。”
“怎么可能,怎么会失败?你们不都是世界知名医生吗?怎么可以失败呢?”一听他的话,殷晟昊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抓住他咆哮了起来。
手术失败了,果果没命了?他们每个人的努力都付之东流了?
不,怎么会这样?他不相信。
他一手推开王和贤,飞身冲进了手术室里。他根本顾不得换上无尘服,直接撞开手术间的玻璃门,扑向了那惨不忍睹的手术床。
“果儿,果儿!”
他一手拨开站在手术床前的休斯,趴在手术床前死死盯着床上的果果不转眼。她双眸紧闭,死灰般的脸蛋上还有几个血点,是病毒蔓延过去的。
她已经消瘦得不像样子了,好像全身的血肉都被病毒啃噬光了一样,只剩下了皮。
“果儿,你醒醒啊。你怎么舍得离开我?你不是说很渴望嫁给我的吗?我时刻准备着娶你,可你却食言了。你这样做很不对的你知道吗?果儿……”
他抬起指尖想去触动她的脸颊,却哆嗦得抬都抬不起来。她怎么能就这样死了呢?谁允许她这样不负责任的走掉了?
“你那么惜命,那么热爱生命,怎么可以被这点病魔击倒呢?果儿,你很坚强的,你答应我要陪我一辈子的,你忘记了吗?”他悲情的看着她,眼底尽是晶莹的水光。
休斯在一旁看到伤心绝望的殷晟昊,叹息一声走出了手术间。在外间的时候,他看到了已经换好衣服走进来的方宇谦和凌菲。两人可能是听到了里间那凄凉的呼喊,所以一直没有进去。
他叹息着摇摇头,一言不语的离开了手术室。
方宇谦悄然走进手术间,怔怔的看着手术床上毫无声息的果果。他根本无法接受这样的她,太惊悚了。
他紧咬着唇瓣,眼底透着令人心碎的凄凉。他的丫头就这样消失了吗?连一个永别都来不及说。
凌菲倚着门扉,哭得无法自已。她想起了曾经两人一起许下的誓言:我们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
说这话的时候果果还揶揄她说,她比她小四岁,如果同年同月同日死,她就亏大了!
而这一刻,她好想祈求上苍把她的寿命分给她一半,她要和她同生共死。
听到身后悲情的呼吸声,殷晟昊漠然的转过了头,凄凉的扫了他们俩一眼,“我想和果儿独处一下,可以吗?”
“……”
方宇谦蠕动了一下唇瓣,却没有说话,转身扶着凌菲落寞的走出了手术室。他成全他,只是因为他是果果认定的未婚夫,所以他不想争这短暂的相聚的时间。
一旁的助理医师轻叹一声,也都陆续的走了出去,
待他们走了之后,殷晟昊才有轻轻拉起果果的手,低头亲吻着她那冷若冰霜的指尖。他已经难过得说不出来话,只是不断的哈着气,试图把她冷却的体温重拾。
果果依然静静的躺着,仿佛一个残破不堪的洋娃娃。手术间的气氛很悲情,很压抑,有一种世界末日般的绝望。
殷晟昊痴痴的盯着果果,浸满泪光的星眸里依然流转着浓烈的柔情。他想起了他们坠崖时的情景,想起了她为他奋不顾身的一切。他发誓要好好疼她,宠她,可都还来不及。
“果儿,你真的能放下我吗?舍得让我从此以后一个人独活吗?我不是滥情的男人,我这辈子只爱你一个,你走了我怎么办?你难道让我就这样孤苦伶仃的过一辈子吗?你那么善良,你怎么忍心呢?”
他哽咽着,星眸中闪烁的水雾在迅速凝聚成泪,顺着他憔悴的脸庞滚落了下来。滴答在了果果纤瘦的手背上,一颗,再一颗,晶莹剔透。
“你这说话不算话的小傻瓜,你在骗我是不是?你明明还嫌我老的,怕我先走的。自己却先迫不及待的离开了,你怎么可以这样伤害我这样的老头?”
殷晟昊悲情的控诉着果果,却没注意到掌心的纤手在微微颤动,那修长的指尖还在试图刻画什么,正在努力的拨弄。
他捧起她的手贴上自己脸颊,蹙着眉泪如雨下。
“老……头!”
蓦然,一个细如蚊声的呼喊响起,把殷晟昊从悲情中顿然拉回。他霍然抬头,死死的盯着双眸紧闭的果果。刚才的声音是她发出的?还是他的幻觉?
“果儿,是你吗?是你在叫我吗?”他小心翼翼的触着她的脸颊,眸子里燃起一点点希望的微火。
“是……是我。”
果果唇瓣轻启,从齿缝中发出了微弱的声音。她无法掀开眸子,声音也沙哑得像刹车带忽然急刹似得难听。
“果儿,你醒了?我去叫医生。”殷晟昊脸色一喜,起身要走,却被果果轻轻拉住了一根指头。她微微颤动了一下眼睫毛,努力想睁开眼睛。
“别去,我没时间了……”她喃喃道,声音好像从地狱里传出来似得凄凉。“老……头?”
“我在,我在你身边。果儿,我就在你面前。”殷晟昊鼻子一酸,又趴在了她的手术床前,痴痴的盯着她的脸颊,渴望她能够掀眸看他一眼。
“对……不起,我真的……不行了。”她触到殷晟昊的手,紧紧与他相握。手掌上那殷红的血点,因为她的用力又渗出一缕血珠。
“果儿,坚持下去,你很勇敢的不是吗?”
“我努力了……”果果拧眉,忽的眉峰一颤,掀开了一丝眼缝。可却什么都没看到。她转了转眸子,仿佛在寻找什么。
“果儿,我在这里。”殷晟昊惊恐的看着她的眼睛,悄然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心一沉,眸子更红了一些。
“原来,我……真的看不见了。”果果咧了咧嘴,想洒脱的笑笑,却不期然的滚下一滴眼泪。“老头。”
“恩?我在这里。看不见没关系,乖乖好起来,我做你的眼睛。”
“老头,谢谢……你对我的宠爱,我很幸福。”果果唇角上扬,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她轻叹一声,顿了顿又道,“我的……眼角膜还有用吗?还有我的器官,有没有损伤?”
“……果儿,你很健康,只要你好起来,什么都是完整的。”
“能……把我捐了吗?爱心园里的小丢丢需要……眼角膜。还有小成成,肝也不好。如果我的器官能用,捐给他们好不好?”
“……”
她的话令殷晟昊哑然,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这是什么混账话?她明明可以活下去的,明明就应该活下去的,这还捐什么器官?
“丁果果,你给我听好了,你怎么这么不负责任啊?你还欠我那么多钱呢。你难道就想这样一走了之?你白日做梦吧你?我会放过你吗?”
许久,他忽的鼻子一酸,冲着果果就咆哮了起来。
果果牵动了一下唇角,眼角滚落下一串泪珠。她不想走,她想留着,留着和他一起慢慢变老,把他满腹的宠爱都好好享受一下。
只是……
“你听到没有,你赶紧给我滚起来,我不准你躺着,不准你离开。你是我的女人,怎么那么不负责任呢?”
他愤怒的咆哮着,脸颊却是泪痕一片。他无法抓住她了,他已经看到死神在朝她靠近了。
“老头……我不过……奈何桥,不喝孟婆汤……轮回路上我也记得你。”
听着他悲情的咆哮声,果果用力牵着他的手轻轻说道。即便她的声音细如蚊声,也像晴天霹雳似得在他脑海炸开。他一下子无言了,伤心欲绝的坐在她的床前。
“你说过陪我一辈子的。”他控诉道,痛苦得无法言喻。
“等……我,十八年后……我会再来找你!”
“你这小傻瓜,你骗我!”
“昊,我爱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