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晟昊退出手术室,坐在了外面的椅子上。看到忧心忡忡的父亲那么悲情,他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爸,夜已深,你快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就好了。”
“阿昊,你说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怎么这辈子会生出这么一个不争气的儿子呢?这下好了,把自己搭进去了不说,还让我们殷家没后了。”
“……爸,医生也没说大哥没有生育,只是说不能人道嘛,以后还是可以试管婴儿的。”殷晟昊宽慰着父亲,却令他愈加的悲情。他抑郁的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两眼泛泪。
“罢了罢了,我这辈子,注定就是一个笑柄。”
殷正南颤巍巍的站起身,落寞的顺着走廊朝电梯走去。杜子秋没有跟上去,她还坚持的等候殷少卿出来,她无法丢下他不管。
“老头,老头……”
这一层的电梯刚停稳,就从里面冲出来穿着防尘服的果果。她一边跑一边喊,刚转角就一不小心撞上颤巍巍走来的殷正南,他被撞得一个趔趄。
果果顿时眼疾手快的拉住了他,很歉意的漾起一个笑脸。
“伯伯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你?”殷正南站稳后定眼看了下面前的女孩,却忍不住心头一震,眸子一下亮了起来。“小姑娘,你是谁家的女儿啊?”
“我吗?我爸姓丁。我叫丁果果。”
“丁果果?你就是丁果果?”殷正南惊愕道,有些难以置信。他一直让殷晟昊把果果带回去他看看,却总是没机会,却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好巧。
但更巧的是,她这个长相,怎么好像……
果果点点头,狐疑的看了眼一脸欣喜的殷正南,尴尬的笑了笑。
“对不起伯伯,我还有事失陪了。”言罢,她又迅速朝着走廊跑去,一路走一路喊。
“哎,丁果果……”
殷正南举起手还想叫住她,她却一溜烟没影了。他怔怔的看着她的背影,神色愈加落寞了一些。
“老头,你在哪里啊?”果果高喊着,探着头不断张望。
“你喊什么呢?不是让你不准出病房吗?”殷晟昊听到果果的声音急匆匆的循迹了出来,不悦的拧了一下她的耳朵。“深更半夜你不睡觉是要做什么啊?”
“人家是想来告诉你一声,刚才小晨给我打电话了,他会在我生日的时候回来看我。”她喜滋滋到,脸颊上眉飞色舞的。
很久没看到丁晨了,她好想他,接到他的电话就忍不住来找殷晟昊分享,沈飞都没拦住她。
“……这小鬼头不好好学习回来做什么?”殷晟昊不悦的道,并不是很欢迎丁晨这么快回来A市。他怕他从中干涉他和果果。
“喂,什么小鬼头啊?他就比我小一岁而已。”果果拧眉,极其不满的反驳道。
“好好,我不应该说他小鬼头。我送你回病房睡觉吧。”殷晟昊并不想和果果争执这种无谓的问题,所以总是在第一时间缴械投降。这让果果很是受用,每次都觉得自己是得胜的将军。
“老头,你来这里做什么?看谁啊?”
“一个熟人,走吧。天都要亮了。”
殷晟昊推搡着果果朝电梯走,恰巧杜子秋也匆匆的朝电梯走来,在越过两人时,她不经意的回头看了一眼,忍不住尖叫了一声,如看到鬼似得盯着果果猛瞅。
“你……你你。”她结巴了半天没有说出个所以然,脸色却陡然变得煞白。
果果狐疑的瞥了她一眼,牵着殷晟昊的手朝着电梯走了过去。杜子秋死死盯着她的背影,忽的又惊恐的转过头回去了。
“老头,你说我今天是怎么了?两个人看到我的时候都露出这么惊讶的样子。刚才我撞到一个老伯伯,他看到我也是这么吃惊,还问我叫什么。”她纳闷的说道,很想不通。
“哦!”
殷晟昊轻轻应了一声,心中忽然想起了什么:难道果果长得像他们的故人?还是和他们有关的人?
两人回到病房时,沈飞已经离去。果果乖乖的脱下防尘服躺在了床上,睨着殷晟昊在房间收拾被她弄乱的东西。不一会,她就沉沉睡去,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殷晟昊收拾完东西坐在她的身边,脸色在瞬间变得黯淡。王和贤召集了专家组来为果果会诊,大家各抒己见讨论得很热络,却没有一个人提出有效的方案来针对她的病情做出点什么改善。
她现在已经开始做放射治疗,用这种方式在杀死体内的病毒。只可惜,效果甚微。
眼看着时间一点点掠过,医生们却都束手无策,殷晟昊心里别提多难过了。他很怕她忽然间就没了,他肯定承受不住。
此时,看着她安静的睡觉,他心头思绪万千,他也很想睡一觉,可他不敢,怕一合眼果果就忽然间走掉了。所以他一直熬着,熬得两只眼睛血红。即便如此,他也不曾合眼。
……
早间
果果被一阵剧烈的争吵声吵醒了,她悄然掀开眸子,见得殷晟昊和方宇谦在病房外争吵什么。两人的情绪都很激动,有一触即发的架势。
她蹙了蹙眉,起身掀开被褥下床趿拉着拖鞋走了出去,想要劝劝架,可当听到他们争吵的内容时,她不由得惊呆了。
“丫头如果不是跟你在一起,就不会坠入山崖,进而也不会被狼咬伤,更不会染上什么新型病毒。你还说这一切不是你造成的?你有脸待在她的身边吗?你滚,有多远滚多远。”
“她是我的未婚妻,就算是死了也是我未婚妻,还轮不到你来守护。”
殷晟昊的声音很沙哑,没有方宇谦那么气势汹汹。他已经连续两天没有合眼,整个人憔悴得不像样子了。
“既然她只有几天的生命了,你为何还忍心把她关在病房里?她是那么喜欢自由。”方宇谦很伤心的道,为果果叫屈,为她心疼。
“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不会错过,现在结论还没下来,我不相信她只有几天的生命了。我没你那么消极,我不会让她活生生去等死的。”
“那也比关在病房里强。”
“你放屁!”
“你才放屁!”
两人吵到最后已经跟无理取闹一样了,你一言我一语的,成了泼妇骂街。而他们俩谁也没有看到果果就站在虚掩的病房门背后,把他们俩的话尽收耳底。
她愣了很久,悄悄的回到了床上躺下。她不相信他们争吵的对象是她,她肯定是听错了。她怎么可能是一个只有几天生命的人呢?她还有大把的青春能够挥霍,还有几十年的人生等着她去书写。她不是应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吗?
不,他们说的人绝不是她。
她把头埋在被窝里,唇角不自觉的微颤着,眼底隐忍的泪光已然不争气的滑了出来,浸湿了被褥,浸湿了她的心。
争吵声逐渐远去,她偷偷把头冒了出来,小心翼翼的深呼吸了一下。她环视了一下洁白的病房,总算明白自己为何总是会住进这种恐怖的隔离病房了,原来她是一个新型病毒携带者,她就要成为人们的研究对象了。
好可悲啊,她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诚如方宇谦所说,既然只有几天时间了,她应该用最快的速度去做她能做的,想做的事情。
趁着病房无人看守,她迅速换上一身便装,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了病房,消失远去。
院长办公室里
王和贤把一张放大的血液分析单子放在灯光前,指着上面一片片诡异的嫣红睨着殷晟昊。
“这是正常人的血液,这是丁果果的血液,不但数据相差很多倍,就连颜色也有很大的诧异。专家组觉得最有效的方式就是进行血液分离手术。因为这种病毒只存在于血液里,所以这个方案可行性很大,但也很危险。其次是美国著名医学家休斯提出的再给她体内种植一种类似病毒,让两种病毒产生反应,相互抑制。这是最快速的方式,但极有可能造成两种病毒合二为一,令她身体愈加不堪重负。”
他说了很多,把殷晟昊和方宇谦听得一愣一愣的。两人都懵懂的瞥了眼彼此,又睨着王和贤。
“也就是说,现在并没有绝对有效的方案?你们提出的每一个方案都有百分之五十的失败可能?”
殷晟昊阴着脸道,样子愈发的难看。配合着他那双血红的眼眸,整个人像个杀人犯似得令人毛骨悚然。
“……是的!”
王和贤轻叹一声,沉重的点了点头。
方宇谦没有再问什么,因为他什么都不想听到了。他只想去多陪陪他的丫头,争分夺秒的陪在她的身边,好让她走的时候没有遗憾。
他离开了办公室,径自朝着病房走去。可刚推开病房的门,却看到房间里已经人去楼空。唯有橱柜上放着一张纸条。他顿然蹙眉,走上前一把拿起了纸条。
“老头,宇哥哥,你们不要为我吵架了。我走了,既然还有几天的生命,我想去做一些我曾经想做却没有做的事情。这一辈子好短暂,我舍不得,却又无可奈何。别为我难过,我不会自哀自怜的等待生命的结束,我会很快乐的。爱你们的果果!”
寥寥数语,透着果果对生命强烈渴望。她最不想死的,可上天却是对她最残忍的。
方宇谦把纸条来回的看了几遍,整个人如石化了一般的杵在那里一动不动。殷晟昊推门进来看到他一脸的绝望,拿起纸条看了看,忽的鼻子一酸,风一般的冲出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