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70年代,美国人罗伯特-波西格的“贤者级神书”――《禅与摩托车维修艺术》出版并产生了振聋发聩的轰动效应,权威如《时代》周刊都“不得不”把它评为“70年代最具影响力的十本书”之一。就书名而言,“禅”与“摩托车维修”,清醒状态下,一般人仍旧很难理解二者有什么直接联系,说到内容,也无非是从摩托机修说到哲学禅修、既不高级也不很积极的“精装鸡汤”,但是不可置疑的是,十余年间此书狂销全美并再版800万册,也就是说,对此书能感同身受的“深井冰”群体也绝非寥寥。能把摩托和禅修讲到一起,是一种多么寡淡而自我的生存状态啊。事实上,这不仅仅存在于国外,这一“深井冰”群体在国内也有相当的数量,只不过他们被称作“90后”。
前段时间,某自媒体有关于“第一批90后已出家”的一条推送刷爆了朋友圈,文中林林总总罗列出了诸如“佛系恋爱”、“佛系游戏”、“佛系健身”等一些新鲜概念,同时也借此总结出了“喜欢按照自己节奏行动”、“不想去照顾周遭”、“重视兴趣”、“喜欢独处”等生存现状,推送一经发出,相当一部分90后从没有尽头的A4纸中如梦方醒并含泪转发,更有甚者打印手抄日日背诵默写以备不时之需。“90后”,这一即将被推上“娶老婆、奶孩子”主力军位置的群体、这一庸碌地迷失于滚滚生活洪流中的群体、这一行将被忧愁祸患逼得清心寡淡无欲则刚的群体,于漫漫寒冬的萧瑟冷风中,得到了一丝不亚于“暖宝宝式”的人文关怀,就好像埋头忙活了好久,终于拿到了一面镜子,绝大多数人会不失感叹“卧槽,我都成这逼样儿了!”。
不过,你也不必担心太多,毕竟90后,感叹还没结束,下一句绝对是“就这吧,爱咋样咋样!”
“余飞,你是不又吃早饭了!你小子这是要脱离组织脱离群众啊!”日上三竿,方育穿着一工字跨栏背心趿拉着拖鞋从卧室里懒洋洋地走了出来,捋着他那油得都能出水的头发,难得清醒地望着余飞。
余飞坐在沙发上,穿着那那身既是睡衣又是正装的行头,身后是被褥、枕头,面前是外卖。此刻,他全神贯注地把两袋沙拉酱和小菜倒进盒子里搅拌,《舌.尖上中国》也不过如此,他并没有回答方育。
“什么味儿?”包子嗅着味道也探头出来,“余飞,你是不又点烤肉饭了!”
“什么?!烤肉饭!”乐子仿佛跟烤肉饭有莫大的仇恨,“余飞,你是不有毒啊,我鼻子都快长茧子了!”
余飞显然没想到他连吃一个礼拜烤肉饭能引发如此规模的民愤,他赶紧再吃了一口使自己镇定了下来。
“第一,我今天点的是沙拉口味的,跟其他几天都不一样;第二,我现在是他家超级会员了,给我打五折还多送一份烤肉;第三,打开软件就是他家,不想费脑子、费精力吃别的了,就这吧。你们来点儿?”
“我再睡会儿!”
“我累了!”
“我有点儿醉氧!”
不到十秒钟,乐子、包子、方育条件反射一样迅速地各自回到了房间并关上了房门,甚至不多会儿就渐次响起了幽幽的鼾声,嘲讽余飞吃烤肉饭似乎成为他们每天睡回笼觉之前的保留项目,而四人仅存的仪式感也在两分钟之后消散无形。偌大的屋子里除了钟表滴答的运行,只能听到余飞油腻的咀嚼声。
日子似乎在这里复制粘贴一般的寡淡,一如这份烤肉饭一样,荒诞且并不稀奇的一天就这样展开了。
时间来到下午三点,随着一阵不太情愿的敲门声,方育家迎来了每日的“嗨点。”
“曾琦来送饭了!都出来,快点的!”余飞一边像牢头喊犯人出来放风一样呼唤方育、包子、乐子几个,一边把烤肉饭从不大的桌子上清理掉,容曾琦把一堆饭菜放下。
“曾琦,你这不行啊,迟到半个小时!”包子揉着肚子一屁股栽进了沙发里,并对这余飞的枕头放了一巨大声的屁。
曾琦倒是没有愠怒,一边拆开外卖一边用绝类幼稚园阿姨的口吻来跟包子解释:“你当我不想啊,我也是每天要等到老板出去喝下午茶,才能偷偷溜出来给几位主子送饭的。”
“那既然如此,饭留下,你就跪安吧。”包子嘴欠,还没说完就被余飞捂住。
不过曾琦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俩活宝身上,适逢此时方育闻声从卧室里出来,两道目光毫无预警地交际在了一起。方育依旧是一身睡衣打扮,曾琦每日都来投食已经让他消除了有关“体面”的芥蒂,不过,眼见触手可及的“电影梦”出狱后变得遥不可及,与韩琳分手更是雪上加霜,即便孤勇如方育也难以掩抑脸上的颓唐。另一边,曾琦的眼里却是尽心疼。
“来了?”
“啊,瞧你脸也不洗・・・・・・快,那什么,我点了大盘鸡!”
“大盘鸡?这么油腻!我喜欢。”包子对与大盘鸡的爱,丝毫不亚于余飞之于烤肉饭。
与此同时,乐子也推门回到家中,从装束上不难看出他刚健完身。
“不对啊,乐子!”吃的东西根本堵不住余飞的嘴,“你才去了多长时间啊?这也叫健身?!”
“你懂鸡毛?没听人说嘛,跑步机上走一走,也能活到九十九。又不是要去当健美先生,差不多得了。”乐子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如是说,这也让他略微凸起的肚腩由此显得不那么突兀。
曾琦每次来都会随着哥儿几个吃点,只不过更多的时候,她是在吐槽他们。“你们几个真是够了啊!不说别的,我们公司一项目主管,80后,都奔四张儿的人了,整天跑步上下班,那腹肌都能夹苍蝇了,就这还经常放假出去弹贝斯,你再看看你们哥几个,你们90后啊!”
“90后咋了?没看朋友圈说嘛,第一批90后都已经出家了。”包子听了有些不乐意。
“那你比他们好点儿,属于带发修行呗。”余飞还在因为包子宠自己枕头放屁而生气,不失时宜地怼着包子。
“话不能这么说,我们啊,属于各自经受了生活和社会沉痛的洗礼与考验,要暂时通过短暂的休养生息与积淀,为触底反弹和实现抱负和心中所愿而创造机遇。”方育不想在曾琦面前显得太过憔悴,即便他确实如此。
“我们啊,是佛系青年。”
“对喽,来,为佛系青年走一个。”
乐子提了一杯,哥儿几个算上曾琦,都举起了手里的“养乐多”,有一搭没一搭地碰了一杯,大家没察觉到的是,曾琦只抿了一口,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想来应该不是因为养乐多太甜吧。
其实,时至今日,方育仍然记得,每次曾琦当送完吃的要走,双手拎着哥儿几个一天制造的垃圾,都会叫方育来帮着关上房门,大家都嘲讽她见色忘友,她却总是那副神情望着方育,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总说不出口。至于内容,都更清楚不过。
曾琦走后,一般情况下,方育家再次陷入了缄默,包子和余飞一般会在沙发上靠会儿,要么拿着手机开一把“王者”,要么干脆吃完就睡,乐子一般这时候回房间把门一锁,只能听见敲击键盘的声音,说起来,要数方育有点正事,对于心中的执念他还是一天都放不下,或者拿手机看一看电影,或者干脆进屋翻两页书,时间倒是过得很快。但是这一天,却并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