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女孩儿要出门,越到年关城中越热闹,听说北市还来了一班胡商,带了不少胡姬,与中原人风格迥异,这些天生意好的不得了。
姜元瞻听完这些眉头又紧了紧。
他脸色不好看,目光转投向赵行和赵然。
“别看我,我得回宫去给母后请个安,后半天再出来寻你们,方才拦了,说不叫她们去,是赵然撺掇的。”
赵然顿时无语:“二兄,你出卖兄弟怎么毫不留情的!”
姜莞靠近姜元瞻些:“只是去看看,又有兄长们陪着,我们好奇而已,大过年的,二兄别绷着个脸了。”
但他也不是因为她们要去看什么胡姬表演才生气不快。
八成还是跟薛婵那事儿有关。
无非是他不想说,姜莞不问,也不提罢了。
姜元瞻心情的确又郁闷起来,想想算了,他自己心里有事儿,倒别败坏了妹妹的好兴致。
于是抬手揉她:“让表兄陪你们去,我还有些别的事情要办,下午若得空……晚上吧,晚上领你去套圈。”
话音落下,正好见赵行挑眉看来。
姜元瞻心头一动,扬声问他:“你现在回宫吗?我正好去户部官署,与你一道。”
赵行沉沉嗯了声,没说别的。
众人是一起出了府门,又在长街口分手。
赵然陪着两个女孩儿先往周府去接周宛宁,再往北市去。
赵行和姜元瞻则是一路往宫城方向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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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有话说,赵行也没坐马车,吩咐了元福先驾车去宫门口等。
往宫城方向是最安静清宁的,百姓寻常不敢轻易靠拢过去,而如今快至年假,不光是南城兵马司,朝中各衙署都比平日松懈不少。
户部早在十五之前就把一年的账目轻点清楚,来年各部预算也呈报上来,汇总过,只待年后复印再做驱处,没有什么要忙碌的。
“你去户部干什么?”
到底是赵行先开口问他。
“给薛婵立女户的事,欠了个人情,去请人家吃顿饭。”
开个女户罢了。
那些人能得姜元瞻一句吩咐,自以为能为沛国公府出把子力气,非但不会认为姜元瞻欠了他的人情,反倒高兴着呢。
不过姜元瞻于这些事上似滴水不漏。
请一顿饭,这事儿揭过不提,往后就没有什么人情账可说的。
只是他原也不必急在这一时。
赵行脚下慢了些:“姜元瞻。”
姜元瞻听他声音比方才不知要郑重多少,心头微叹,也不看赵行,只目视前方:“你既知道态度,何必非要问?”
赵行闻言眉眼一沉:“若真有什么,你以为自己能够置身事外?”
“我不能。”
姜元瞻面沉如水,语气不善:“生于士族,身在朝堂,这些事情一旦发生,避无可避,谁也别想躲开。
尽管心里再不情愿――即便是眼下,我也不得不承认,他若真是那样的心思,本就是冲着沛国公府而来,不遗余力的打压,是因为你和珠珠的婚事。
明年官家赐婚后,世人都会认为沛国公府和你是绑在一块儿的,我怎么置身事外?”
听他这么说,赵行几不可闻叹了口气:“你心存侥幸。”
不只是他,连姑母也会说,最好是他们想错了。
姜元瞻无话可说。
赵行拍拍他肩膀:“有件事,看样子你大兄也没跟你说过。”
姜元瞻侧目扫去,只拿眼神问他。
“当年赵奕回京途中,他乳母病故,回宫后他病了有三个月,御医说是伤心郁结,加上受惊所致,父皇和母后问了护送他回京的人,无人知他因何而受到惊吓。
好在三个月后,他病愈,母后不愿再提此事,怕他一时想起来,又要不好。
之后这么多年,谁都没再提过。
这事儿你还记得吧?”
姜元瞻当然记得。
那时候他觉得赵奕很没出息。
他十岁那会儿已经能跟着父兄到猎场上去射猎了,虽然人小力气没有那么大,拉不开太重的弓,但射个兔子打只野鸡,还是不成问题的。
哪像赵奕。
回京途中赶路而已,死了乳母固然该伤心,可也不知遇上些什么,竟然叫吓病了。
可不是很不中用吗?
这话后来在家里也说过两回,阿耶倒没管他,反而是大兄后来有一回板着脸把他教训了一顿,勒令他今后再不许提起这些事情,见他点头答应,才放他离开。
今日乍然听赵行重提旧事,姜元瞻起先觉得莫名,转念一想,拢眉看过去:“这事儿还有别的内情不成?”
“你大抵不知他事后是怎么跟珠珠说,而这五年时间里,珠珠又是因何疏远我至那般地步――”
赵行尾音拖长一瞬后声音戛然而止,语气中的冰冷却掉了一地。
他每每想起此事,心中都恼恨不已。
白白蹉跎的这五年时光,全是拜赵奕所赐。
姜元瞻眉心重重一跳,催了他一句。
“赵奕说他乳母之死是我所为,因不待见他,也怕他回宫后与我争父皇母后和大兄的宠爱,所以给他这个下马威,叫他知道我的厉害。”
赵行捏着眉心,缓了下心气儿,才又说:“珠珠也曾怀疑过,去问过你大兄。他跟珠珠说了些似是而非的鬼话,跟你的态度,根本就是一般无二。
他劝珠珠该记着君臣的名分,往后跟我们兄弟也要保持些距离,至少别掺和我们兄弟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即或是知道了,也装不知道就算了。
姜元瞻,你觉得这些话,耳熟吗?”
怎么可能不耳熟?
他自十二岁后,就听着这些话长大。
姑母问他难不成真要学了大兄那一套,也无非在此。
他能理解大兄,但不愿学。
每每大兄说过,他听过就忘。
他不愿掺和,不是因为大兄的耳提面命,是单纯觉得厌烦,仅此而已。
可他却实在不知,竟还有这样的事情!
姜元瞻猛然明白。
早在赵奕回京之初,就已有筹谋。
年仅十岁,城府居然如此之深。
对沛国公府的利用,更是一日都没有停止过。
如果不是今次他出现纰漏,闹出玉华楼事件,凭赵奕的心眼,将珠珠哄得团团转……
“是在玉华楼之事后,珠珠告诉你的吗?”
赵行说是:“你们家从来都在别人的棋面上,连珠珠都逃不了,何况是你?你再不愿,天真也该有个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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