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庄的马夫慌慌张张进宫求见时,君玄枭正从太医院要药材,心想着有哪些药膳能将沈玉的身子滋补养回来。
马夫噗通一声跪在君玄枭面前。
“皇上……皇上……皇,皇后不见了……”
君玄枭心漏半跳,剑眉入鬓道:“什么叫皇后不见了?”
马夫伏在地上回禀:“皇上上朝不久,奴才就见皇后出了屋子,原以为皇后只是闷得慌,出门在附近散散心,半个时辰不见他回,奴才惊觉才去找人,可……可山庄附近已经没了人的踪影……”
君玄枭身动如雷光,抓起马夫怒吼:“朕让你寸步不离保护他,你如何当的差?!什么叫没了踪影!山庄就这么大,人怎么会丢!”
这马夫并非只知御马,而是君玄枭派去的三品侍卫,就是不放心沈玉的安危。
“皇后他……他不喜欢被我们跟着,是奴才渎职,请皇上降罪!”
君玄枭急火攻心,也是沈玉磨得他性子不那么暴躁,这才没一脚把这马夫踢死。
“降罪?!玉儿若有什么事,你株连九族都算轻!还不滚去传令御林军找人!!朕问你,他离开时,可有异常?”
马夫不敢擦满脸的汗,回道:“并无异常……”
君玄枭已经疾风劲雷般牵来黑驹,还未翻身上马,鞭子已经落到马腹。
山庄的屋内没有不妥,书本还是码得整整齐齐,沈玉是个一丝不苟的人,书案上从未凌乱或沾染墨汁。
只有一本书掉在地上,君玄枭拾起来时,看到了脚边的一张密折。
是他亲笔所书……
还是十多年前,君玄枭初露峥噱,作为黑羽营统领时写奏给当时的皇子箫奚骅的。
箫奚骅当年就已经在追查楚氏后裔了,黑羽营是君玄枭一手创建的,为了给箫奚骅在夺嫡时增加获胜的筹码,做一些明牌上无法处理的事。
其中之一就是箫奚烽下令黑羽营在南国云梦一代搜寻楚氏人。
虽然找到了线索,但楚人狡猾,黑羽营的追捕未果,楚人竟自刎当场,母子二人下落不明。
君玄枭只能密折如实回禀。
密折还未送出去,先帝病逝,京城大乱,君玄枭被急召回京城相助箫奚骅,此事就此搁置……
“玉,玉儿……”
君玄枭吐出这个称呼时,仿佛是在割自己的心,他手上的密折仿佛有千斤重,是他无法直面的罪行。
君玄枭脚步踉跄了一下,双手支撑住身子,他张着嘴却不能喊也不能哭。
因为这是他自己犯下的孽。
君玄枭少年得势,十四岁入军,两年便得皇子箫奚骅赏识,为箫奚骅建立让人闻之丧胆的黑羽营,助骅帝登基后,被封为镇北大将军,手握兵权抵御匈奴。
当年箫奚骅亲征,与他并肩作战,君玄枭战功赫赫,又屡次相救骅帝,成了大靖一人之下的镇北王。
―生戎马,他见惯了阴谋诡计,看腻了尸山血海,所以他目中无人,倨傲妄为,他怎么会把早年间的一家三口放在心上?怎么会算到,身边会出现一个沈玉,占了他的心,要他赎罪。
十二年了,原作废随手夹在藏书中的密折重见天日,将他的罪孽雪昭。
君玄枭从来只信自己不信命,他第一次觉得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君玄枭万箭穿心一般,只觉得心脏痛彻,他喉头一股腥甜,竟是吐出一口鲜红的血来。
天边暗霞未落,沈玉找到了城外驿站,楚翎没想到他是一个人来的。
“玉儿!你怎么是一个人?君……玄帝呢?”楚翎赶紧把他领进驿站,“你不常在外走动,驿站离京城有十多里,你一个人多危险。”
沈玉摆摆首,他身体里的蛊毒已经拔除,又养了这么多时日,虽大不如以前在沈府时,但也不是弱不禁风了。
“快进来。”
楚翎吩咐驿站端上来几样菜碟,沈玉看来是饿坏了,咕噜喝着肉粥。
“玉儿,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一个人跑来了,若是想找我说话,派人来通传一声便是,你如今可是身娇肉贵的皇后……”
楚翎话刚出口便觉不妥,沈玉既然是一个人来,那原因必然跟君玄枭有关。
“是不是那姓君的又待你不好了?他才信誓旦旦做了承诺几日?”楚翎怒不可遏。
“不。”沈玉含糊说道,“兄长,我们……回族。”
“嗯?”楚翎意外他忽然改变主意,“可是为什么?玉儿,若是他做了什么,你大可告诉我,我们回族中,没人能找到。”
沈玉嗫嚅片刻也没说出所以然,他不知如何开口,他虽然得知了一些真相,可他并没有恨之入骨的感觉,只是本能越发想远离他,他心里的匣子变成了黑色,仿佛要把他吞噬进去。
“不和君玄枭知会一声吗?”
楚翎问,自然得到否定的回答。
“现在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