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茶香静静的将那件山茶花的衣裳放到秋墨的面前的杨木桌上。
“为什么?”她问道。
梁茶香没有看着秋墨,眸光盯着杨木桌腿上的疤结,那疤结打桌子时虽然被刨平了可那一圈圈的痕迹依然清晰。
“你见到他了?”
秋墨突然激动起来,双手用力地抓着梁茶香的手臂拼命的摇晃,“你见到他了,你见到他了,你真的见到他了!”
梁茶香心中一片冰凉。
果然是这样。
“为什么?”梁茶香粗暴的推开有些失控的秋墨,紧咬着唇告诉自己不可以哭,可不争气的泪水却像断了线的珍珠颗颗滚落。
什么天气热穿白色的衣服不吸光,原来……原来都是骗人的!
“为什么?”
秋墨激动的有些发红的脸,因为梁茶香的这一声声‘为什么’的质问更显的狰狞可怕。
“我就是要恶心恶心那个魔鬼,我要让他午夜梦回都不得安宁。我要让他知道他的报应就要来了。”
“所以呢?所以你就把我当成了一枚棋子?”
梁茶香想吼想叫,想把自己所有的不满、愤怒,通通都发泄出来。
听了这话秋墨神色一震。
“茶香,不要忘了你是梁筱悠的女儿,报仇是你的责任。”
秋墨严厉的说着,她想说服梁茶香同时也是在说服自己,一切都是迫不得已的,最利的剑伤人伤的才最深。
“我累了,想睡会。”梁茶香摇摇晃晃进了自己的卧房趴在床上低低的压抑的低声呜咽。
秋墨无力的坐在椅子上右手托着额头。
希望这一切能早点结束,到那时她会带着茶香离开,今生永不再踏足绸桥镇。
不管你有多少烦恼,日子还是依照着特有的轨迹向前走着。
母女没有隔夜仇,采茶事件梁茶香早已丢在脑后,依然不紧不慢的上着班。
反到是秋墨对此事终是有愧,这些天对梁茶香也不逼的那么紧了。
这几天梁茶香远远的看到过庄雅婷几次,每次庄雅婷接触到她的目光时,就像个骄傲的孔雀般高昂着头丢给她一个下巴嗑。
梁茶香不禁莞尔。
车间的工作其实并不是你在哪个岗位,就一直在那个岗位上呆下去。比如今天并丝机上的原料下不来,捻丝机缺乏原料开不了机,梁茶香就被按排到并丝机上帮忙。
中午三个人像往常一样在一起吃饭,蒋华芳有些心神不宁。
自发生采茶事件之后,她和朱珍珍之间的关系有些微妙。
蒋华芳似乎总是有意无意的讨好朱珍珍,而朱珍珍却像吃了枪药似的呛的很。
梁茶香看着都替蒋华芳难受。
本想私下里说说朱珍珍,蒋华芳却总不离左右。
“珍珍最爱吃肉,这回锅肉肥而不腻,多吃点。”
蒋华芳夹了大片的肥肉就要往朱珍珍碗里放。
“我怕不消化。”朱珍珍端起饭盒的避开蒋华芳的筷子。
蒋华芳脸上挂不住,夹着肉片的筷子顿在空中进退维谷。
“华芳你偏心了啊!我也爱吃肉怎的不见你夹给我呢!”
梁茶香看不下去善意的给蒋华芳递了把梯子。
蒋华芳本就是个会来事的,立即笑着转手把肉片放进梁茶香的饭盒里。
“你个小馋猫,少不了你的。”
“食堂里的饭菜要你装什么好人。”
朱珍珍暗哼一声小声嘀咕道,梁茶香在桌底下轻轻踢了她一脚,朱珍珍瞪了梁茶香一眼,低头吃饭不再言语。
尽管梁茶香打了个圆场,可气氛终究是有些怪异。
蒋华芳就是脸皮再厚,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三口两口将饭扒完勉强打了个招呼先走了。
“你也真是的,有话不能好好说呀,非要让她难堪。”
梁茶香终于找到了机会‘教育’朱珍珍。
“我给她很多机会了,可她并不想跟我好好说。”
朱珍珍忽然有些伤感,当然这个伤感并不是为她自己。
她知道梁茶香和秋墨母女关系紧张,这一点梁茶香并没有刻意隐瞒。
她希望自己可以像个姐姐那样保护着梁茶香,所以蒋华芳的事她不想让梁茶香知道,她等着蒋华芳能主动认错。
越等却让她心越凉,蒋华芳百般讨好,那天的事却绝口不提。
本来她还只是以为蒋华芳大意,忘了提醒梁茶香。
蒋华芳的种种表表却令她不得不怀疑她的动机。
午饭之后,并丝机很快将最后的纱并完了,梁茶香可以提前下班了。
刚从更衣室换好衣服出来,就听到车间里大呼小叫的声音,众人皆丢下手头的工作往牵经车方向跑。
梁茶香猜测牵经车出事故了,也急急的向那边跑去。
前道车间里共有五台牵经车,梁茶香在心里暗暗祈祷千万不要是朱珍珍。
当看清眼前的情景时,梁茶香的心沉到了谷――果然是朱珍珍。
此时她的右臂随着经线卷进了轴里面,整个身体几乎趴到了轴面上,面色惶惶、惊恐尖叫。
机器仍然在转动着,再这样下朱珍珍整条胳膊都会卷进去,最后卷到肩膀遇到阻力,胳膊就会生生折断。
另一台车上的老工人李丽惨白着脸,颤抖着手指,不停的按动着牵经车的开关,可这车怎么也停不下来。
班组长急的团团转,立即让人找石云峥过来。
不过她心里也十分的清楚,就算石云峥赶到,朱珍珍的这条胳膊也断了。
说时慢,其实这一切不过都发生在一息之间。
梁茶香冲过去,眸光快速在牵经车上扫过。
在哪里,到底在哪里呢,在哪里?梁茶香内心惶惶,冷汗直淌。
寻遍了整个车子也没有找到她要找的东西。
冷静,冷静,一定有的,一定会有的。
梁茶香攥紧手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平复好自己的情绪,梁茶香又仔仔细细的查找一番。
终于在车脚找到法文写着的‘紧急开关’,梁茶香几乎整个人都扑了上去,用力的将按钮按了下去。
牵经车咔咔两声,慢慢停止了转到。
而朱珍珍整个身体已经趴到了卷轴上,就差一点,差一点就到肩膀了。
万幸!
梁茶香虚脱的靠在牵经车上,汗水湿透了她的衣衫,整个人像刚从河里捞上来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