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了笑,“本座怎么会杀你呢?若连你都没有了,本座还能有谁?”玖恬说得有些心不在焉。
“主人心情不好?”夏亦是没有感情的,至少他的声音里永远没有感情,即便是这一刻,他对主人的关心,也是没有感情的,那只是一种至死不渝的忠诚。
就好像,天生就该如此一样,没有原由的。
夏亦很清楚地知道,如果哪日,他有了感情,他将死无葬身之地。
穿好了衣服,玖恬坐回床上,温暖得让他的雪肌染上了一层粉红,很是可爱。听到夏亦的问题,那一双清澈得似乎没有神的眼,敛了敛,“本座刚才,感受惯入自己的身体时,一直都在想,如果是那个男人,我会是什么样的心情。”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心情。
很陌生,很彷徨,也很……珍贵。“本座在想,是不是看上那个男人了。”
被自己的主人这样茫然地看着,夏亦不知要怎么回答,他没有情,所以亦不懂情。他知道主人所说的‘他’是谁,可是……看上,是何种感情?就是主人表现的这个模样吗?
从思索中回神,“主人,也许那就是情。”他第一次用‘也许’这种不确定的词来回答,因为回答主人的问题,如果不是确定,那是不能回答的。
“情……”玖恬含着这个字在沉思,模样十分的清纯,好像一个真正的良家少爷,不懂世事。与前半夜在男人身体下摇摆着臀部,求着男人硬深地索求那淫荡的模样,简直是南辕北辙,根本无法想象。
这样的一个男子,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爱的。
可是,爱他的代价都很大。
夏亦把东西都收捨好之后。又站回床边,听候待命。玖恬看了看呆板的夏亦,又笑了,那笑容有七分**,看得定力极好的夏亦都有些站不稳。
“夏亦……人家想要!”那声音酥酥软软的,听得人心里发痒,可是却听得夏亦一身冷汗。
“属下去给主人找下一个猎物。”夏亦赶紧垂下头,觉得自己的主人最近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以前极少挑逗自己,可最近时不时拿自己来开玩笑,可把他吓得总能出一身冷汗。
“猎物?最近有接到什么活儿?”玖恬敛了敛眉问,一下子便失了逗弄夏亦的兴致。
成为他们的‘猎物’,最后都只能有一条路——死。
只要有人出得起介格,九阳宫便会选择接不接活,只要接了,不管天崖海角,必定能完美地完成。就像在刚才那宅里。就是猎物之一。
其实,刚才那猎物,其实罪不至死的,那不过是个欺男霸女的恶棍。也只是刚好,最近玖恬心情很不好,心情不好,就会想杀人,只要杀人,他就会与被将要被杀之人有鱼水之欢,肌肤之亲。所以玖恬亲自接了那个活。虽然酬金不是九阳宫的标准……
九阳宫。不缺钱,也不缺稀罕之物。
所以,玖恬在这个世上,什么都不缺,唯有一样。
“是的,有几个不错的‘猎物’,不知主人可有兴趣?”夏亦心里偷偷输了一口气。好在成功转移了主人的视线。
“算了,没什么兴趣。”玖恬这会儿提不起兴趣,因为他脑里全是那个男人的身影。
收回了视线,玖恬摆了摆手,夏亦的身影便消失在屋里,他缓缓地躺了下来,拉过被缛盖着自己有些发冷的身体。
脑里,还在想着那个男人离去时的背影。很深,很深。
那是。几个月前的事了。
时光倒流,回到了过去——
有一首曲子很美,美得叫人心动,美得百花羞赧,美得月儿也闭云……却也是凄凉的。那曲子,终不能弹尽,总会在一半的时候,弦断,琴落。
那叫【断魂曲】,也叫——【断相思】。
玖恬就很喜欢琴奏这【断相思】,而且每每都会在同一个地方,把好不容易拔好的琴弦给弹断了,可他总会柔柔地一笑,继续下一次弹奏。
玖恬……不是,他原本不叫玖恬,他原来叫……连他自己都忆不起来了,好像姓白还是姓黑来者?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叫玖恬?他自己记得不太清楚了,因为那是一段他不愿回首的过往。
等他清醒过来,已经是多年后的今日了,这是一个严冬。
这个冬天非常的寒冷,冷得人手脚都发疼,不敢轻易出门。在这种天气里,他每一回弹琴都会十指刺骨地疼。可是,他犹如不知疼感一般,总要一日弹上一遍。每一遍他总会想:什么……是相思?为何要断相思?
也是这个冬天,处处一片片蔼蔼,白雪纷飞。他杀了人,杀了很多人,融在了雪地里,染成了红雪一片又一片。
他杀人,不为仇恨,不为其他,只为……他杀人。
但是,他在杀人之前,总会卖弄一回那诱惑的身子,让被他所杀之人,最后活着享受了一生中最美好的那一之后,才动手。
所以,今天的玖恬,做完爱之后,那人被他一刀割喉而死,那鲜血喷洒了整张富贵的床,也染红了他白皙的身体。于是,这会儿,院子飘着白雪,他光溜溜的立地雪地上,将白皙如瓷的身子就这么融入了白雪之中,似乎其实就是雪精灵,本身就是白雪的一部分。
他没有出声,也没有其他动作,就这么静静地任雪花打落在他身上,融了成了淡淡的清水,清洗着他的纤细的身子,似乎也在洗涤他的灵魂,一尘不染。大概是雪又大了些,夏亦忍不住,悄无声息地取来了衣裳,为其穿上,这才转身去处理留下来的尾巴。
那一身的红,在雪地里,犹如彼岸上的曼珠沙华,妖艳的红,悲伤的红,凄美的红。染得周围也一片的艳红无比。立在那里,玖恬本是安静清冷的双眼,却稍稍抬开了长长的睫毛,露了掩映下的一双尽管冰冷,却美到极至的眸,对上了雪墙上的一道更加纯白的身影,的那一双眼。
一头如墨如汁的长发,在白雪纷飞中起舞飞扬。
玖恬想,这天下怎会有如此清澈安祥的一双眼?
他被这双似湖水般恬静的眼给震摄怔在了当场,然后看到那人只是淡淡地摇了摇首,似乎对他这种杀人如麻的行为表示不认同,却未有说上一句话,便消失在了纷飞的雪中。
玖恬不怕冷,在雪地里站着,看着那个白色身影消失的方向站了好久好久,久到他误以为这就是他的一生了,久到他误以为,这,就是一生一世了。
每一天,玖恬总会弹一次那个曲子,然后每一次都会在最悲的地方弦断音落,每一次他都会笑笑,那柔美的模样,带着几分媚态,完全就是倌儿的娇媚。
玖恬的话也不多,他说的最多的一句是:相思断,断相思……
夏亦刚刚跟着玖恬的时候,说过一句话:你弹的曲子真是悲伤,可是你懂悲伤吗?
玖恬才恬恬地笑了笑,摇摇首,“我不知悲伤是什么,我只知道怎样活着才不悲伤。”那时的玖恬,才八岁。
玖恬不懂什么叫作美人,但他自从见过那个男子,便觉美得就似出水芙蓉一般,出淤泥而不染。纯洁得叫人都不忍心多看几眼,生怕会污染了晦迹。
这,跟自己是完全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如果那白衣男子是天上的白云,而自己便是地里沟河的污泥,肮脏而残忍。
所以,他产生了另一种感情——讨厌。
所以,他又会想,夏亦说错了,他不是对那个男子动了情,而是——纯粹的讨厌罢了。
不知道原因,他就是能感觉得出,那个男子不想见到自己。
可是因为想多了,所以出现了幻觉?为何他看到院头上,立着那一株似白莲胜过白莲的男子?定定地看着那院墙头,玖恬的心‘咯噔’地跳了一下,自从……当年,亲手杀死那个男人之后,玖恬的心就似死了,一片寂静,从来没有这阵子如此多的波澜。
他奇怪地抬看着眼前那个男人,自墙头上乘风而来,轻轻落于自己面前。这个如雪一般安静的男子,他有一双极好看的桃花眼,面无表情的。但,玖恬却在这时想:也许那一双桃花眼,一笑起来会两弯弯的,特别可爱的那种吧?想想,也觉得特别的美。
“公子要来饮一壶吗?”手未离琴,玖恬对于这个第二次出现的陌生美男子出声轻唤,那声音轻轻柔柔的,似无骨,听得叫人心痒。
来人不说话,只是从容地走近而来,那一身雪白得有些单调的衣裳分明与这环境融为了一体,也与一身夭红的玖恬,显得突兀不相配。
将手中之物放在桌面上,来人终于开声了,声音淡淡的,与他那张似莲的脸一般平静无波澜,“这是交换之礼,放莫离儿一条生路。”清洁的声音,不带一丝红尘的污浊,即便他说的是红尘污浊之事,还是叫人听得心神荡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