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脚上长水泡了,用热水泡一下,将水泡的水放出来,明日就不会疼了。”杀华一边说,一边挽起第二条裤腿,那么从容,那么细心。
“……”听着男人那无起伏的话语,田洱无法形容此刻的内心那一股子是什么感觉,只觉得鼻子有些酸,眼睛有些涩,就是没有害羞。
“……三年前,我妈……娘亲帮过我泡过一次,那时学校开运动会,我被同学计算,被迫参加了马拉松比赛,结束后双脚都长满了水泡,娘亲心疼得都要哭了,给我端来了热水,就像你这样蹲着帮我泡着……”说到最后,那总是清脆的声音,带着微微的哽咽,不知是悲还是激动,触动着蹲在地上的男人。
久久,杀华才道了一句:“我可不是你娘亲。”
“噗哧!”本还在那儿自怜哀伤的田洱,被这么清冽的语气说出这一句话,忍不住就笑了出来,这个男人啊,就是这么奇怪的一个人。“嘶……轻点。”才笑出来,就被这男人给报复了,竟然去捏她起泡的地方!
“……哎!别、别捏了,疼!”杀华不但没松力,还捏得更狠了,疼得田洱只相抽回脚,却被握着抽不回来,疼出一身冷汗了,才得以松开,一双大眼早已氤氲了雾气,狠狠地瞪着那男人,可在男人眼里,那就是可怜楚楚的模样,十分惹人怜。
“你混蛋!”田洱咬着唇,只得骂出这么一句。杀华倒没什么神色改变。说了句:“是不是好多了?”
一愣,田洱这才动了动脚,水也动着,可那些水泡的地方虽有些麻痒。却不似方才辣疼了,这才发现是被这男人给捏破了?
“你……”这男人。
“你这女子也真是特别,若换了旁人,不会哭着喊着骂我是登徒子,倒跟我说起家里的故事,你说怪是不怪。”杀华说边笑了,在那妖孽脸上的笑容,是最具杀伤力的。田洱努努嘴,只是被洗洗脚而言,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而且受益的可是她。哪里来的那么多的事闹?再说。她总不能说,她又不是这个封建时代的人吧?
于是,她改口说:“你是为我好。我为何要哭着喊着?”她感动都还来不急,怎么可能那么小肚子鸡肠?
“所以才觉得你特别,旁的女子,不管有理无理,自己一羞起来,总赖到男人头上。”似乎是经验之谈。
“那你说的那些女子可不是我,我觉得这世间理字最重要,不管谁与谁人,得理了就可以理直气壮,无理了。即便是女子亦不能凭着自己的意识为所欲为。”田洱说,当然,一些情况除外。
杀华将田洱的双脚抬起,拿干布抱着放到床上摆好,田洱看他举动那么自然从容,且熟练不禁好奇问了,“我怎么觉得这种事,你不是第一次做?”
“是第一次。”杀华仿佛没听出田洱话中的调侃,答得认真,然后将水盆端到屏风后的湿台往那里倒了,随手就放盆与水桶一起,这才走了出来,问田洱,“你身上有药的吧?”
“……有是有。”田洱从床头取过自己的随身小药袋,取出一只两指大的小瓶子,杀华直接接了过去,掰开了瓶嘴闻了闻,似乎确认就是这药,就往手里倒出许些,“我帮你上药,你且忍一忍。”
田洱点首,在忍着的时候还是问了,“你懂药?”一般的药膏是不会有刺激感的,但是她的这个是根据一般的药给加了几许的味方,虽然会有一瞬间的刺激疼痛,但恢复效果非常好的,这男人靠闻就知晓的话,那就不只是懂药了。
杀华不答她,握着她的脚踝处,一口气上了药。听到田洱那强忍的抽气声,正好握着她的脚未让她有挣脱,不过上完药之后,她自己也感觉到疼痛慢慢地消去了,阵阵的舒凉。
坐在床上,收拾着自己的小药瓶,然后说着:“谢谢你。”真心的。
杀华看着床上神色红润了些的田洱,不禁开口问:“你好好的少夫人不做,为何如此折腾自己?”在雨容城不够,还千里迢迢来这种地方受这种罪,这在天下,竟还有这般的女子。
“少夫人有什么好做的?就只是个三等人,等吃,等睡,等人回来。”她天生就不会是那样的人,她花了十几年,学了那么多的知识,可不是为了做个三等人。收拾好东西,田洱抬首对上男人,“倒是你才奇怪,这两次态度与以前完全不一样了,明明都好几次想杀我,忽然间又变成朋友了。”嗯,是朋友,不然他也不会做如此举动吧。
很自然地坐在床边,“对你而言是才见过寥寥几次,对我来说,已完全了解你这个人了。”他知道她的一切,“我知道表面冷淡内善良的你,我知道你把奴才的卖身契给撕了,我知道你招那些绣娘先看的不是她们的绣工而是家境,我知道你救助那些与你根本不相识之人……”
他可以一一数出来,“尽管我一直觉得,这样的人很愚蠢。”他看田洱的脸,“但是,你做这些事,我不但不会如此认为,反而觉得,很可爱。”
说这话,杀华自己脸不红气不喘,可是田洱听得脸都红了,感情这人是二十四小时监视着她?甩甩头,这是不可取的行为!瞪过去,“你说,你监视我有什么目的?”
被瞪,杀华却笑了,笑得温和极了,让田洱有一刹那的出神,这个笑脸,为何那么相像?
“我与那个男人的目的是一样的,只不过他是假意,而我是真心。”落了笑,杀华这么说,用那双碧色的眼看她,“这天下间,只有你不畏惧我这一双妖瞳,也只有你会真心对我笑,虽然,有凶的时候比较多。”说到此处,他又笑了,仿佛是想起田洱凶他的模样,觉得甚是可爱。田洱被这人说得前在心跳加速,后面心跳更快了,气的。
狠狠瞪过去,“谁凶了!明明是你不对!”声音接近咆哮。
的确,她一般不凶的,甚至还特别的温柔。
“的确,不凶的。”杀华笑,那般温雅而俊逸,一点都不符合他那妖艳的美貌。田洱愣愣地看着,不免要问:“……为什么,我觉得你跟段苍玥有些相似?”从第一次相见便有如此感觉了,一样的绝美,一样的傲视一切,一样的神秘,一样的……
杀华神色一凛,目光变了,变得冷冽,变得孤傲,变得凶劣。
“那样的人你还一直记着!难道只记得他的那些花言巧语却记不得我的好吗?”杀华本身就带着一股子不容生人接近的寒意,一发怒那骇人的煞气便油然而生,田洱觉得空气仿佛生了刺,刺疼着她的皮肤与肉。
“就连你表达的爱意,他懦弱到连承认都不敢,那样的男人你还记着!”
有些难过地缩缩身子,田洱本能地想保护自己,那举动却被当作了畏惧,杀华用不敢直信的目光看着这样的田洱,他方才刚刚说过,只有她,只有这个女子不会畏惧惊恐自己,只有她……
摇着首,狠退了两步。田洱被杀华那样的神色给吓了一跳,心一突,仿佛才忆起什么,伸手刚要解释,可那身影一闪之后,便已消失在屋里了,空空的房间,只剩她一个人。
“……怎么会……这样?”
心一紧,田洱脸上尽得担忧。
她什么都没做,可杀华方才的神色,就好似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之事一般,这种情况,原先好像……也有过一次。田洱头疼,不知为何不过是几句话为什么就将事情搞到如此田地?
难道,自己真是个灾星,任谁都能被自己伤害一遍吗?
难过地抱着自己,田洱明明能感受到杀华的真心实意,那个男人是很真诚地待她,这她都感觉得出来。而他也没有说错,段苍玥从来没在乎过她,这些她也知道……
响起扣门声,冬晴走了进来,瞧见床上那撩起了裤腿抱着自己脑袋埋在腿间的田洱,心里一惊走了过去,“主子……怎么了?”不会是那个男人忽然发了兽性吧?
田洱继续埋着首,一动不动。冬晴越发担心了,正不知所措之时,却见田洱从腿间抬了首,用那双茫然的眼看她,空洞得就好像失了魂一样。嘴动了动,也问:“冬晴,我……是不是,不应该存在这个世界?”
自从她来了以后,什么诡异之事都有。明明那么温和的一个男人,那么容纵她的一个男人恨着她;而那个时不时要杀他的男人,却对她温柔极了;明明她什么也没做过,却屡次遭人刺杀,她甚至不知道杀她之人是何人,为何要杀她……
那个问题,问得冬晴无比的心疼,她不知要怎么回答,于是,只有坐了下来,第一次越轨地伸出手揽着那无助的这个人入怀,声音满满的,都是不舍:“……不,都不是主子的错,都不是……”错的,是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