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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九章 :身陷漩涡

血蓑衣 七尺书生 6534 2024-10-21 09:52

  “寻衣,你在胡说些什么?”

   见洛天瑾面有愠怒,林方大赶忙伸手拽住欲要上前为众人化解干戈的柳寻衣,神情焦虑地劝阻道:“难道你忘了府主的命令不成?除他应允之外,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头,眼下你又在作甚?”

   柳寻衣反握住林方大的手腕,恳切道:“大哥,现在六大门派与四大世家皆心存顾虑,正是化干戈为玉帛的最好时机。若双方再僵持下去,只怕局面会越发难以控制……”

   “那凝语呢?”林方大眼睛一瞪,驳斥道,“难道你要置凝语的死活于不顾吗?”

   “当然不会!”柳寻衣忙道,“大哥,经我冥思苦想,现已想通了其中的关键所在。稍后我只会尽力止息这场干戈,但绝不会将矛头指向蒙古人,因此我们不也算违背龙羽的要求。更重要的是,中原武林一日不乱,蒙古人的阴谋就一日得不到成功,如此一来,反倒会对我们心存忌惮。如果今天让他们如愿以偿,那凝语对他们而言,反而会失去存活的价值,所以……”

   “胡说八道!”黄玉郎冷喝道,“柳寻衣,我命你立刻退下!”

   “敢问这位小兄弟姓甚名谁?还请上前一步说话!”

   黄玉郎话音未落,腾三石的声音已陡然响起。在众人复杂而纷繁的目光下,柳寻衣迟疑再三,最终轻轻推开林方大的手,缓步朝武场中央走去。

   “寻衣,你回来!”

   林方大急的火烧眉毛,忙不迭地朝柳寻衣嘘声呼喊。

   然而,此时的柳寻衣在众目睽睽之下,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进退与否?更是由不得他自己选择。

   洛天瑾面沉似水,呼吸粗重,看向柳寻衣的眼神中,蕴含着一抹说不出的凝重。

   “府主,他这是……”

   “让他去吧!”

   不等邓长川开口,洛天瑾却突然打断道:“柳寻衣的性子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昨夜我已对他晓以利害,千叮万嘱,却不料他终究还是要违抗我的命令,自寻死路!我想救……也救不了他!”

   闻听此言,洛鸿轩的眼神骤然一变,忙问道:“难道爹真的要……放弃柳寻衣?”

   “违抗我的命令,漠视凝语的生死,无论哪一样都够他死上一万次。”洛天瑾幽幽地说道,“不是我不肯救他,而是我给过他太多机会,但他自己却不懂得珍惜。所以这一次,他是生是死,听天由命。”

   彤云密布,狂风骤起。

   柳寻衣在刀光剑影,鹰视狼顾之中,迎风而来,独自一人,傲立于六大门派与四大世家之间。

   此刻的柳寻衣,正如洛天瑾所言:“风云际会,天下大事本该有天下人共担,但现在他却偏要一肩而扛。自己求死,谁人能救?”

   柳寻衣站定于武场正中,举目四顾,深吸一口气,似是在努力平息着内心的惊涛骇浪。

   片刻之后,柳寻衣缓缓拱手,朝四方恭敬一拜,朗声道:“在下贤王府弟子,柳寻衣。拜见诸位英雄!”

   “柳寻衣?”腾三石眉头微微一皱,狐疑道,“我似乎在什么地方听到过你的名字,好像是位江湖中的后起之秀。”

   “在下……”

   “姓名不过是一个代号,细枝末节,无关紧要。”不等柳寻衣解释,金复羽却似笑非笑地缓缓开口道,“江湖中人不拘小节,柳兄弟不必寒暄,更不必拘谨,还请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不错!”唐辕接话道,“刚才你说辰州之事,或许是有奸贼从中挑拨离间。还请小兄弟把话说清楚,究竟何出此言?”

   “这……”柳寻衣稍作犹豫,迟疑道,“据我所知,在辰州出现的‘叶桐’,根本不是真正的叶前辈,而是有人冒名顶替。”

   “嘶!”

   柳寻衣话一出口,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纷纷面露惊奇之色。唯独洛天瑾等人,脸色稍稍一暗,眼中浮现着一抹道不出的苦涩。

   “你怎知辰州的叶桐是假的?”殷白眉面有不悦地反问道,“莫非你见过真正的叶师叔?哼!莫要忘了,当日受邀前往辰州的,还有昆仑派四长老吕泰,难道他还会认错不成?”

   “无不这种可能!”柳寻衣解释道,“叶前辈离开昆仑派,迄今已有二十余载,按年纪来算,那时的吕长老不过三十几岁,在昆仑派中只是寻常弟子,尚未达到长老之尊。因此,他与身为掌门的叶前辈接触本就不多,再加上叶前辈常年闭关,寻常弟子见到他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除此之外,二十多年过去,叶前辈也已从耳顺之年,变为耄耋之年,容貌必然变化极大。再者,二十多年的苍海沧田,试问又有几人能清楚地记得故人容貌?更何况,吕长老对叶前辈一直心存敬畏,他自拿到‘柳叶铜钱’的那一刻起,就从未想过‘叶前辈’会被人冒名顶替,因此未能及时辨认真假也不足为奇。”

   “这些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与刚才少林弟子所说的‘证词’,又有何区别?”秦明嗤笑道,“柳寻衣,我知道你想帮六大门派解围,不过也用不着编出这种荒唐可笑的借口。暗中勾结就是暗中勾结,江湖中人顶天立地,应该敢作敢当,何必为了彰显自己的光明磊落,再找出‘冒名顶替’这种幼稚的借口?你们这样做,反而更令天下人不耻!”

   “秦明,你休要张冠李戴,借题发挥!”妙安面色一沉,怒斥道,“刚才不过是柳寻衣一人之言,与六大门派何干?”

   “这……”

   柳寻衣万没料到,自己好心解围,最终却落得两面不是人,里外夹击,腹背受气。

   “柳兄弟。”陆庭湘悄然开口道,“饭可以乱吃,但话却不能乱说。尤其是在今天这种场合,你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要斟酌再三,千万不可凭空揣测,信手拈来。”

   当陆庭湘对柳寻衣冷嘲热讽时,柳寻衣分明看到白霜的眉宇之间,闪过一抹若有似无的焦虑之意。

   “各位且少说两句,先听小孩儿把话说完。”钟离木戏谑道,“小孩儿,你说辰州的叶桐是假的,可有真凭实据?”

   闻听此言,柳寻衣在恍惚之中仿佛回到了泉州。犹记得,他第一次与钟离木相遇的情景,当时钟离木也称其为“小孩儿”,而且还出手在唐阿富的剑下救了他一命。

   今日再见到钟离木,他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放荡不羁的古怪模样,但在柳寻衣心里,却没来由地涌出一股暖流。

   此时此刻,钟离木能站出来为他说句话,无疑是一份天大的人情。

   “有!”

   在众人将信将疑的目光下,柳寻衣毅然点头道:“有一人,足以证明我所言非虚。”

   “何人?”

   “叶桐前辈的发妻,桃花婆婆!”柳寻衣朗声道,“在辰州时,我曾有幸见过桃花婆婆一面,而且她还出手将重伤不治的许衡,从鬼门关救了回来。她曾明明白白地告诉过我,辰州出现的叶桐是假的,而真正的叶前辈……其实早在二十多年前,便已驾鹤西去。”

   “什么?”

   此言一出,武场中又是一片哗然。

   殷白眉难以置信地追问道:“叶师叔在二十多年前便已去世?这怎么可能?叶师叔的武功高深莫测,什么人能杀他……”

   “叶前辈并非死于争斗,而是死于病症。”柳寻衣直言道,“这一切皆是桃花婆婆亲口所言,她因未能治好叶前辈的病,而隐姓埋名,隐匿于世。”

   金复羽眉头一挑,反问道:“此话你又有何证据?”

   “这……”柳寻衣神色一暗,满脸愧疚地呢喃道,“我本想请桃花婆婆来此,亲自为大家揭开辰州之事的真相,但……”

   “但最终却没能请来,是也不是?”秦明不屑一顾地冷笑道,“柳寻衣,你一而再再而三地编故事,戏耍天下英雄,真以为我们都闲的无事可做,非要在这儿听你鬼扯不成?”

   “在下万万不敢!”柳寻衣心中一急,忙道,“我敢对天发誓,若有半句谎话……”

   “够了!”

   不等柳寻衣指天誓日,左弘轩却突然打断道:“柳门主,我念你曾救过胥准一命,今天也不想为难你。你若有真凭实据,就请速速拿出来,休要再卖关子。若是没有,那便向大家认个错,然后退到一旁,休要再自取其辱。”

   “我……”

   “柳寻衣,你侮辱自己没关系,但为何要拉上六大门派与你一同受辱?你身为贤王府弟子,如今却有意偏袒金剑坞和四大世家,究竟是何居心?”峨眉弟子慧秋,娇声怒喝道,“当日在辰州,慧春师姐惨死时你也在场,你明明看到慧春师姐死于唐门暗器之下,今天又岂能说出‘另有奸贼从中挑拨’这种蠢话?你分明是替四大世家狡辩!柳寻衣,你颠倒黑白,是非不分,只会胡搅蛮缠,乱说一通!”

   “我……”

   “柳寻衣!”唐仞冷喝道,“当日在辰州,峨眉弟子杀害唐乾,伤口明明是峨眉刺,手里攥的也是峨眉弟子身上的念珠,可谓铁证如山。可你仍要无理狡三分,凭空捏造一些莫须有的证据来为峨眉脱罪,今日你莫非又想故技重施不成?”

   “柳寻衣,你究竟是何居心?一会儿帮六大门派说话,一会儿又帮四大世家辩白,你到底是哪头的?”

   “你说有奸贼在背后挑拨离间,我看那个‘奸贼’八成就是你自己吧?”

   “柳寻衣,别忘了你可是贤王府的人!理应帮着我们一起对付他们,而不该站在中间和稀泥……”

   “就是!说来说去,竟连一点真凭实据都拿不出来,只靠红后白牙一张巧嘴,你以为你是谁?你这么喜欢编故事,还练什么武功?走什么江湖?何不去茶馆说书算了!”

   ……

   一时间,群雄激愤,众说纷纭。对柳寻衣的质疑、嘲讽、甚至是谩骂此起彼伏,络绎不绝。

   此时,果然应了洛天瑾昨夜的那番话。只凭三寸不烂之舌,柳寻衣非但不能力挽狂澜,反而还会沦为众矢之的,遭到众人的唾骂与鄙夷。

   面对熙来攘往,喧声震天的无数质疑,柳寻衣纵使全身是嘴,只怕也说不清楚。眼下他顿觉有心无力,身心俱疲。

   柳寻衣现在终于明白,为何洛天瑾从始至终都不愿插手此事,只因人心难测,善恶难分。

   在复杂诡辩的人心面前,众口铄金,往往比真相更令人信服。

   望着深陷漩涡而难以自拔的柳寻衣,林方大、汤聪等人实在于心不忍,好几次欲要出手相助,但都被洛天瑾冷厉的目光给“瞪”了回去。

   林方大偷偷凑到洵溱身旁,急声道:“洵溱姑娘,你一向足智多谋,如今寻衣有难,你快想办法帮帮他……”

   面对林方大和汤聪渴望而急迫的眼神,洵溱目不斜视地注视着漩涡中心,百口莫辩的柳寻衣,似是而非地喃喃自语道:“此刻的柳寻衣,宛若深陷泥沼,辩驳如同挣扎,只会令其越陷越深。因此,现在无论是谁想去拉他,结果都只有一个。”

   “什么?”

   “随他一起沉沦,直至……彻底湮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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