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自己化作一片秋叶,落在妇人的肩头,随后这缕意识经过妇人十月怀胎诞生下来。
毕云涛一直在想,这颗大槐树到底是什么树?为何能带着自己来到这个神秘的地方?
这里,是虚幻?还是真实?
这颗树若是被斩断了,自己还能不能回去?
他想开口阻止这个自己应该称呼为父亲的汉子,但也知道他不过一岁。
并且现在这个情况,自己若是让父亲停止砍树,更加会被人视为中了邪。
“汉山,汉山,这棵树可砍不得!”
黄老太爷杵着拐杖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忙摆手阻止汉子砍树。
那汉子一声不发,手中动作却也一刻没停下。
妇女道:“黄老太爷你刚刚才说就是因为这颗大槐树作怪,才让我们浩儿被迷住了魂,现在又为何砍不得了?”
黄老太爷叹道:“唉!浩儿已经被大槐树迷了魂儿,这大槐树又是它住的地方,你家汉子若是将这大槐树砍了,那精怪离开前,只怕也会让浩儿不得安生。”
“说不得,还得害了他的性命哩!”
汉子听到这一句话,手中的柴刀立马哐当一声跌落下来,他满脸焦急的望着黄老太爷,下一刻噗通一下朝着黄老太爷跪下,悲戚道:“救救我孩儿!我给你做牛做马都行!”
那妇女见状,也顿时慌了神,她见自家的汉子都跪了下来,也忙跟着跪地道:“黄老太爷,你见多识广又德高望重,求求你救救我家浩儿,我们夫妻俩给您养老送终都行!”
黄老太爷道:“这精怪的事情我也没辙,你得去隔壁村找那个看风水的阴阳先生,他或许能给你出出主意。”
两夫妻听罢之后,连饭都没来得及吃,当即背着浩儿往隔壁村子赶去。
“这阴鬼天气,怎么什么时候都不挑,偏偏挑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下雨啊!”
此时天空已经开始飘雨,汉子将妇女怀中的浩儿接了过去,他将孩子抱在怀里,用外衣裹起来。
汉子跟妇女在路上一路加快前行,在风雨中颠簸。
毕云涛躺在这个被他成为父亲的男人的怀里,感受到他那一直起伏的胸膛,与那粗重的喘息声,突然间心头某个柔软的地方似乎被触动了。
汉子的两只宽大手掌紧紧托着他,毕云涛甚至能感觉到那双大掌上厚厚的茧子。
他躺在汉子的怀里,竟然安详的睡了过去。
等他睁开眼睛时,见到自己竟然在一间破庙里。
外界雨水哗哗作响,雨势很大。
此时是母亲抱着自己的,而汉子则跪在一座獠牙神像前,不断的磕头,便是额头磕出了红印来也未曾停下。
母亲的双眼通红,嘴中也在默默的祈祷着。
毕云涛见着跪在神像下的那个汉子,心头一阵恍惚。
他还记得也是这样的一个破庙,那个叫做毕东明的人对自己说过,他逢庙必进,逢像必拜,为的便是寻找他失散多年的儿子。
可是他找了一辈子,等到终于找到的那一刻,他却不敢相认了,他只能撒了一个拙劣的谎言,来掩盖自己的所有情绪。
不知不觉间,毕云涛竟然已经是泪眼朦胧。
“父……亲。”
正在磕头的那个汉子身形猛地一顿,妇人也不可思议的望着怀中的孩子。
“孩子他爹!你听到了吗?咱们孩儿在叫你!咱们孩儿在叫你!”妇人喜极而泣。
汉子转过头来,也是身躯微颤,他站起身来,慢慢将毕云涛从母亲张碧秋的怀中就接过来,一双虎目之中有万般柔情,含着眼泪逗弄着小小的毕云涛。
“好!好!”
汉子将毕云涛紧紧的抱在怀中,对妇人道:“孩他娘,你跟浩儿就在这里等着,我去找阴阳先生。”
妇人将毕云涛从汉子手中接过,不断颔首道:“好,雨大,你小心些。”
汉子点了点头,踏着大步往破庙外走去。
这一场秋雨,又冷又寒。
雨越下,天气便变得更加的寒冷起来。
妇人生怕毕云涛冻着,她将毕云涛贴在自己的心窝窝上,用自己的身躯温暖着毕云涛。
她自己却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着,肚子也在饥肠辘辘的呱呱而叫。
毕云涛躺在妇人的怀里,突然间感觉很冷很冷,他不由得往妇人的身上贴得更紧了。
“哎呀!浩儿你的身上怎么这么冷?”
妇人感觉到毕云涛身上的变化,顿时吓了一跳,她连忙用双手捧起毕云涛的小脚丫,小手板,对着哈热气。
毕云涛便觉得不太冷了,他望着这个小心翼翼抱着自己的女人,再想起那个奋不顾身走进秋雨之中的背影,突然间他忽然明白了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他这一生,悠悠两百余载,酸甜苦辣、悲欢离合的人生百味,算是一一品尝过。
这一路走来,他大起大落皆已经历过;猛然回首,他才发现自己这一身,一直有一个深深的遗憾在心头。
这一世,是让自己亏补遗憾,满足心愿吗?
破庙里,雨下了许久,终于停了下来,大概快到夜里时分,一个满身泥泞的汉子一瘸一拐的走了回来。
“孩他爹!你怎么了!”
妇人见到汉子这幅模样,连忙迎了出去。
那汉子摆了摆手道:“没关系,只是摔了一跤,不过阴阳先生请到了,他说明天一大早过来。”
“好……好!”
妇人连连点头,眼睛里泪水不争气了流了出来。
毕云涛也担忧的望了一眼父亲,他能看得出来,此刻父亲脸庞苍白,额头上更有冷汗在流,一定不是简单的摔了一跤。
随后,妇人一手抱着毕云涛,一手搀扶着汉子,一家三口往村子里赶了过去。
当天夜里,汉子回到家,右脚已经肿得不像话,回到家里一脱鞋,发现右脚变得紫黑无比。
在妇人的追问之下,汉子才回答说路上被一头不知名的兽类咬了一口,原本以为没有大碍。
但到了夜里时分,汉子已经忍耐不住,感觉腿都快失去了知觉。
妇人披上衣服,急匆匆的走进夜里去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