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云涛的婚事再没人提起过,老孙头催促起了妞妞。
妞妞如今已经有十六岁了,在她这个年龄结婚的女子是京城常态。
还真别说,妞妞每日在琴坊内弹琴,便有一名公子哥每日皆来捧场。
这名公子哥名叫李舟书,是一位世家子弟,他的爷爷当年还在辛武国内担任过六品官员。
虽然如今已经逐渐没落,但家境依旧殷实,言行举止远胜一般人。
李舟书每日来到琴坊内,都是静静的在那里坐着,等到妞妞弹琴完毕之后,他便会买一把琴,如此每日循环往复,也不过分纠缠妞妞。
久而久之,妞妞也注意到了李舟书,妞妞本是豆蔻年华,情窦初开,自然也是对李舟书日渐生情。
二人在第二个年头的时候,终于有了言语上的交流。
但老孙头的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了,他卧病在床,需要人每日照料。
这一日,老孙头将妞妞与李舟书叫到床头,交代了几句话,旋即又让妞妞将毕云涛唤了进去。
毕云涛没有控制自己的容颜,他老得特别快,如今两边鬓角已经能见到一些白发,脸庞也再不如当初那般充满活力,而是带上了一些细小皱纹。
“小先生,你是……有本事的人。”
老孙头颤颤巍巍的拉着毕云涛的双手,口中咕哝道:“你是好心……好心人。”
“你……不应该……不应该孤……孤零零的……一个人啊!你得……找个……找个伴儿……不然……接下来的……路……一个人走得多……多凄苦……,放下……放下以前的……所有……所有……不然你一直……一直低着头,又怎么……看得清前面的……路……”
老孙头声音哽咽,说着说着浑浊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下来,他轻轻拍打着毕云涛的手背,又笑着道:“你的路……还……还长呀!”
一语言罢,老孙头那只悬空的右手,失去了所有的力量,无力垂了下去。
“爷爷!爷爷!”
妞妞见状,顿时嚎啕大哭,她扑上前去,发现爷爷已然断了气。
毕云涛此时却宛如魔怔了一般,脑海中不断的重复着老孙头临终前交代自己的那句话。
“放下以前所有,一直低着头,怎能看得清前面的路?”
“放下……所有?!”
突然间,一股明悟在毕云涛的心头升起,毕云涛目光之中的光芒愈发的璀璨起来。
他的心,也愈发的明亮了起来。
“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 !”
毕云涛沉寂十年,如今终于找到了跨入红尘仙道的办法!
他的身体之中,一条条大道之力逐渐消散,重新归于天地之间!
先是剑道,而后是岁月、因果、空间、天雷、生、死、武道、修罗、鬼道,这十种大道如同剥丝抽茧一般,从毕云涛凝结的玄舟之上逐渐消失。
毕云涛的那一枚十色玄舟,最后也变得再没有一丝一毫的大道之力。
外界,毕云涛已经真正丧失了所有的大道之力,他即便伤势痊愈,也再不能借助大道之力,实力百不存一。
但毕云涛的心头,却有无比轻松的释然。
他此时睁开眼眸,往四周望去,才发现自己终于真正算是脱离于这方宇宙之中,脱离了天道掌控。
一股睿智豁达的感觉从他心头升起,此时他修为虽然已经丧失,但这方宇宙在自己的眼中,竟然没有丝毫的隐秘可言!
抬头望去,天地之中交织纠缠的各种大道之力在毕云涛的眼眸之下纤毫毕现。
所有的大道之力,包括毕云涛从未领悟过的风、雨、火等诸多大道之力,全部在毕云涛的感应之中。
“原来,这就是天道啊!”
毕云涛看了一会儿,将目光从天地间的这三千大道之中收了回来。
他今后所走的红尘仙道,乃是完全脱离于天道之外的道,他已经不必再研究天道了。
毕云涛将目光重新移到了老孙头的身上,妞妞在老孙头身上趴着不断啜泣,哭得几乎晕厥了过去。
从老孙头的身体之中,飘出一道虚幻的人影,正是老孙头的七魂六魄。
老孙头的这道魂魄望着妞妞,满是不舍,但他的魂魄能量太过孱弱了!
他魂魄轻飘,一路高升,一路高升的同时,又不断在消散。
再要不了片刻,便会完全消散在这天地之中。
随后,老孙头将目光转移到了毕云涛的身上,他此时瞧见毕云涛竟然也在凝望着自己。
老孙头心头一惊,欲要张嘴说话,但不论他怎么说话,就是没有丝毫的声音传出。
老孙头慌了神,不断的挣扎,反而加速了他魂魄的消散速度。
毕云涛心头一动,他欲要将老孙头的魂魄留下。
轰!
当他刚准备出手的那一刻,只见天地之中的三千大道齐齐涌来!
一股极其恐怖的排斥之力出现,欲要将毕云涛从这方宇宙之中完全挤压出去。
毕云涛的动作停了下来,身遭的那股排斥之力也随即消失。
这一幕,全部落在了已经化为魂魄的老孙头眼中,老孙头眼眸中惊疑万分,而后仿佛明白了什么,突然朝着毕云涛笑了。
毕云涛也向着老孙头微微颔首,示意他不必担心,放心归去。
他看了一眼趴在自己肉身上不断哭泣的妞妞,再没有丝毫的担心,终于完全消散在天地之中。
毕云涛的目光,一直注视着老孙头的魂魄。
老孙头魂魄消散成一缕缕比大道还难寻的微弱能量,逐渐被天道力量所吸收。
老孙头没了,完完全全的没了。
这世间没有什么轮回,也没有什么转世。
他被天道所吸收,就像当初毕云涛在南禁荒海之中,见到南禁荒海内修士魂魄皆被仙庭意志大阵收集汇成大阵养料一般,老孙头的魂魄被充当了天道的养料。
虽然南禁荒海内的仙庭意志远远无法与庞大的天道相提并论,但二者的结果却是一样的。
“果然是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啊!”
良久之后,从毕云涛的心头升起一抹怅然轻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