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嫣有意的话,魏敏不得不有心地听。这也算是沈嫣对魏敏的惊醒吧。她魏敏在宫外若再要对沈嫣耍什么花样,过了火候,沈嫣是不会答应的。
不多时,李承启派了元吉亲自来请魏敏到太和门。他要在那里,携领朝廷大小臣众,送魏敏离宫赴往靖远寺。不仅如此,他还连夜做了准备,下旨让靖远寺的主持亲自到太和门外迎接她。
靖远寺主持,已不是当日那个与敏嘉皇太后为伍的智光方丈了。国家易主,那些跟过前朝势力的人,自然都没有落得好的下场。而今靖远寺的主持,倒是个年纪轻轻,眉清目秀,令凡尘之人一看便觉遗憾的。
沈嫣一路随魏敏而来,见到这位新主持,倒是吃了一惊。尽管时别一年,但因他长相非凡,她还是认出他便是当日她到靖远寺寻焦怀玉时见过的那位罗迦师傅——她甚至记得她的法名。
竟然是他!实在是出人意料。一年前,他不过是个专门招待寺内香客衣食住行的师傅,现在竟是靖远寺的主持了,但不知他何德何能?
沈嫣的注视,无意被罗迦方丈看到了。他心觉古怪,但却并不知自己曾经见过这位西皇后,只因当日沈嫣和李承茂去靖远寺寻焦怀玉,是易了容的,就连智光方丈也没有将他二人认出来。
沈嫣知他发现了自己的注视,便向他微微点头,并冲他别有意味地笑了笑。罗迦还礼,面上风轻云淡,心底却在犯嘀咕,不明这西皇后见了自己如何看痴了,并在北发现后还对自己报以如此的笑容。
而不管怎么样,今次的场面。是为魏敏准备的。除了魏敏,其他人只是个陪衬。当着众人的面,元吉宣布了皇上应准东皇后自请到靖远寺为天下苍生祈福的圣旨。
与李承启依依惜别后,在百余名皇亲国戚和大小臣下的恭送下,魏敏登上了去往靖远寺的路。直到她的马车和前来迎接的僧侣远去,李承启才让朝臣散去,沈嫣也才和李承启分别登上龙凤辇,被人抬往深宫深处。
快到西宫时,沈嫣令人停下了凤辇。见她停下来了,李承启自然也停了下来。问她何由。她告诉他:“臣妾想走回去。”
听言,李承启让元吉等宫人都退到了应有的距离之外,而后走至沈嫣跟前。温柔地牵起了她的手道:“我陪你。”
沈嫣莞尔一笑,眉眼间尽是甜蜜。
今日并非一个好天气,都这个时候了,太阳都未露脸。不过,气候虽然寒凉。周围还是开了不少耐寒的花。而且,即使没有阳光的温暖,她们似乎也开的娇艳灿烂。
见沈嫣的目光欢喜地打量这些花,李承启不禁高兴道:“喜欢你现在的家吗?无论春夏秋冬,都会花开似锦的家。”
“喜欢,很是喜欢。”沈嫣连声说着。放眼望去,想到春日里还会开出许多更加娇艳的花来,心头不觉更是欣喜。
“我知你喜欢。便早早地特意令人种下。”那个时候李承启就那样坚定地认为,他的嫣儿终有一天会回来。老天没有令他失望。她回来了,并为他栽下的花而欣喜,他也便高兴了。
“承启,你登基后是如何处置智光大师的?”沈嫣却突然转了话题。
李承启一愕。前一秒还沉浸在美好遐思的他。因这个话题转变太快而莫名失落。他敛了眼里的浪漫情怀,如实告诉沈嫣:“一个修佛之人。却沾染了太多的凡尘之事,本不该存活于世上。不过,为了让他尝尝当日元稹大师所受的苦痛,我便令人将他关在了当日关押元稹大师的地方。”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倒是李承启的作风。不过,沈嫣关心的倒并非智光大师的下场,而是想通过他,引出如今的罗迦方丈。她道:“现在靖远寺的主持倒是年轻,但不知他有何来历?”
“靖远寺自前朝时便是皇家寺院。我登基后,不改国号,沿用前朝一切体制,自然没有废除靖远寺为皇家寺院的名号。”李承启细细解释与沈嫣听,“肃清前朝余孽时,罗迦师傅有功,我便指令他为靖远寺新主持了。”
“就如此简单?”沈嫣对他的说辞,存有怀疑。
听她这么问了一句,一向敏感的李承启不禁疑惑反问她:“怎么,嫣儿你觉得有何不妥吗?”
沈嫣忙作笑,解释道:“我只是没有见过这样年轻的寺院方丈,便对他有几分好奇罢了。他这么年轻便能做上一寺主持的位置,定然是有许多长处的。”
“这是自然。后宫几位妃嫔,都对他赞誉有加。”李承启顺了她的话,不禁多说了一句。“就拿焦贵妃来说,她这一年请他到宫里讲佛就有四次。”
“噢?”沈嫣心里的一盏灯,在听了李承启后半句后顿时亮了起来。
“她们都说,听过罗迦方丈讲佛,她们的心胸都会开阔许多。”
“那我改天也要请这位罗迦方丈到宫里,为我讲讲佛才是。”沈嫣半开玩笑,话却是真的。
直觉告诉她,这个罗迦方丈不简单,有机会,她是要再见上一见的。二皇子究竟是否焦怀玉亲骨肉一事,指不定他是知情人呢。当日,坚决不让她和李承茂见焦怀玉的,可正是他啊。
“你何时也信佛了?”
沈嫣正要答话,远远地看到霍青往这边走了来,便没有言语。
霍青过来,向皇帝皇后二人行了礼,却没有立即禀话。
“人找到了?”李承启并不在意沈嫣在场,直言相问。
霍青摇头。
见他摇头,李承启脸色骤然凝聚了一层阴暗之色。一刻沉默后,他不禁气恨道:“后宫就那么大的地儿,她还能逃出生天不成?”
“你找的,可是念恩姑娘?”沈嫣问。
“嗯。”李承启一脸愁绪。他只怕这个念恩当真逃了出去,或是被有心之人藏了起来,回头再要乱说什么胡话,会给沈嫣带来麻烦。他不妨告诉沈嫣:“我最怕的,就是她落在老顽固包无庸手上。包无庸昨日谏言不成,出宫之后定会找你的罪证的。那个老顽固,一旦认死理就会走到黑。”
沈嫣泰然,不以为意道:“我问心无愧,他便是走到黑,你我又有何好怕的?”
李承启觉得“问心无愧”这四个字真是动听极了。听了她这四个字,他满面的愁绪都消散了去,甚至生出了许多的高兴之色。不过,转念他还是对霍青道:“那个丫头,还是要找到不可。”
“是啊,”沈嫣也说,“念恩姑娘对我有误会,若落入心存不轨之人的手中,说些胡话也是未可知的。”
“此外,派人多留意包无庸的一举一动。”霍青退下之前,李承启不忘嘱咐他这件重要的事。
李承启对包无庸是有着非常的了解的。事实正如他所料,自昨日回到家中,包无庸便找了得力之人暗中查查过去大半年时间里沈嫣接触的人和事。看来,他是非问沈嫣一个罪名,废黜了她不可。
沈嫣不明白的是,这个西台御史包无庸,如何偏要与她作对不可。李承启交代过霍青要办的事后,她忍不住问了他这个问题。
“在前朝时,他拥护的是刘卓,在储君的问题上,与你父亲有过不少的过节。”李承启说,“不过,他倒不是一个小人,若仅仅因为此事,他也不会这般针对你的。最主要的原因,还在于我同时封了你和敏敏为后,现下又让敏敏受了那样的委屈……”他话语戛然而止,显然是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嫣儿,我的意思是……追根到底,就是他冥顽不灵。”
沈嫣微微而笑,目光不曾离开他的眼眸,几乎有些漫不经心道:“原来你觉得敏敏姐受委屈了。”
“我……”
“是啊,着实是委屈敏敏姐了。”沈嫣掐断了李承启意欲解释的话语,旋即失望地转了身。
“嫣儿。”李承启忙拉住她,紧紧地抓着她的手,“我只是……”
沈嫣的失望之心快速的消散了。她回头,笑了笑温和道:“无需解释,我懂。”
“你懂就好。”
她不气了,李承启不禁松一口气。两人又恩爱地牵着手,漫步往西宫的方向走了去。
魏敏走了,这后宫事务,自然落在了沈嫣的肩头。她在侯府时是当过家的,再让她管理后宫事宜,也算不得什么难事。令她头痛的是,魏敏似乎有意给她留下了好多的烂摊子,直让她在一天两天之内找不到头绪。而焦怀玉、灵美人等人恰在这个时候,总会想着法儿给她添些乱子。
这些女人的所作所为,像是事先安排好的一般。
“就连后宫日常收支的账目也做得乱七八糟的,这可如何是好啊?”绑着沈嫣看账目的惜玉已是焦头烂额了。
听着她的抱怨声,沈嫣的眉头也紧锁了。这两日的忙碌,也让她的脸色不如从前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