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记忆中人已不再
“仙帝刻意问起此物,想必是对它知晓一二。天柱通晓世间万物,没有什么是仙帝不知道的。杨莲恳请仙帝,若是有那人的消息,哪怕只有零星线索……也求指点一二!”
玉帝一听,整个人都坐直了点,他手上还捏着棋子、此时却悬在半空僵住不动。看着不远处那一跪一立的两个人,伟大的玉帝艰难地吞了口唾沫,毕竟这事真抖出来,第一个遭殃的是谁……简直就是不言自明。
最重要的是,天柱一事列为天机,却是真真正正不可泄露。昭华虽超脱于此间规矩之外,但杨莲却真只是寻常上仙。
园子里头静悄悄的,仿佛就连风吹草动的声音都格外明显。所有人的人都在等着昭华的回答,而他却只是静静地站在杨莲面前,柔软的长发从他肩上缓缓滑下,然后又被微风带开。
“我……”他张了张嘴,似乎有着千言万语,却终只做了几个口型,并没有发出声音。好一会儿才放弃似的叹了口气,扶着杨莲的手臂让她起来,“如果说,本座就是你们要找的那个人……”
“还请仙帝不要开这种玩笑!”他还没说完,就被杨莲抚开胳膊,这个前一刻还恭敬有礼的女子竟一脸厌恶地后退避开,她显然很是生气,却竭尽全力地压抑着怒火,“对仙帝而言,这不过是件不值一谈的过往尘世,但对小仙而言却是非常重要的!我本以为您与那人有几分相似……却没想到、没想到……!”
她突然止住声音,咬着下唇似乎想要止住眼泪,却依旧有两点落在草地里,迅速地被土壤吸收。
“小仙失礼,先行告退!”
看着杨莲负气离去的背影,昭华一脸呆然。偌大的庭院再次恢复一片寂静,明明还是没有人声,却又比方才多了分生硬和尴尬。
终于,玉帝忍不住笑了出来。
说实话,这绝不是什么应该嘲笑的事,或者说,昭华的遭遇十分值得同情。但,但……但总是单方面被打压的玉帝,从没见过昭华吃瘪,如今瞧着此情此景,后于还是不厚道笑趴下了。
昭华也很无奈,他郁闷地扭过头去,方才那一点点寂寞和伤感瞬间被这人搞得没了踪影。
“我和昭华哪不像了?”这话说得有点别扭,昭华想了想,愤愤地纠正,“我不就是换了个面皮和身体而已,好看点儿不行吗?难道他们喜欢那个尖嘴猴腮、风一吹就要被刮走的模样?!”
说着他还真走到了池边,幻出一个当年的样子。瘦猴似的人,小鼻子小眼,感觉怎么养都很难变成根好苗。再一晃又长成青年,好嘛,果然看着就不是个好人。
玉帝笑得脑袋直往棋盘上栽。
“除了脸之外,和以前哪不同了?她用得着反应那么大吗?此间之人难道认人只看脸的不成?!”昭华黑着张脸,他一晃变回自己的模样,狠狠地拍了几下玉帝的桌子才冷静些许,然后取了白棋坐回他的正前,“笑屁笑,不是想下棋吗?成全你,再来一局!”
玉帝立刻止住笑,憋着气又坐好了。
“只一局啊。”昭华一脸嫌弃地看着他,严肃地声明。
玉帝立刻点头,“是,一局,就这一局!”
昭华抽着嘴角,就见棋盘上迅速落下一枚黑子,他叹了口气,拾了白棋随手放下,倒是没了方才的怨气,“虽然好不容易下了决心,但她不信倒也不是件坏事……”
玉帝心里好奇,但为了这盘棋,回答得却格外的保守,“所谓天机,并不只是一个需要守口如瓶的秘密。天机之重,不是谁都能承受的。”
昭华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曾想着,他们若不记得我,就算相认又能如何?以恩人自居吗?你知道戬儿的性子,真这样相认了又有什么意思?”
玉帝叹道,“千年之久,也难为他们一直记得。”
“他们不仅记得,还坚信我还活着……”昭华垂着眼,苦笑地道:“只可惜连你都认出来了,他们却认不出来。”
玉帝见他似乎真很苦恼,抬起头来疑惑地问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昭华手上一顿。
“我认出你来,是因为我见过天柱。你身上带了天柱之力,却又不是他本身。所以,我才猜出是你。”
昭华皱起眉,“但我接收天柱之时,他早已残破不堪,对我而言不过一小部分罢了。”
玉帝摇了摇头,“你成为了天柱,自然也承受了世间业障。你虽没把它们带到外面,却也终归是连着的。在这点上,圣仙比凡人更加敏锐,特别是上界的天仙,会本能地抵触。”
昭华一听就懂了,“所以,对他们而言,反倒只能看到天柱?”
玉帝无奈地点头。
昭华有点儿无语,觉得自己和自己根本就是白打半天,纠结之余又发现另一个问题,“那就算我变回原本的样子,也会被戬儿他们当成冒牌货?”
玉帝盯着棋盘犹豫了一下,还是老实地点了点头。
昭华郁闷了。他默默地陪玉帝又下了一会儿,直到将对方逼只剩寥寥寂寞的棋子,这才拍拍手掌站了起来,“也好,我本就是来这支撑天地的,久了,他们也就死心了吧。”
玉帝还沉浸在方才的败局里不可自拔呢,他从没输得这么惨过,简直想骂昭华骗子。闻言只是“嗯?”了一声,恍然间就见昭华转身要往外头走。
“住的地方就搁在那吧,我先回去一些时间。”他说的是幽幻之地,玉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且慢,刚才几人可有异样?”
昭华摇头,“莲儿和哪吒和戬儿走得近,大概稍微蹭到些许。其他两人并无问题。”说到这里,他抬起手、在掌心划开一道血痕,猩红的鲜血以异样的形状流淌出来,化做一个黑衣黑发的男童,垂手而立。
与此同时,昭华的面色也苍白了许多,发尾最后那一抹暗紫也终于散去,变为单纯一色的黑。
“我将他放在这里,真有什么我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