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伯阳从军管会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他刚坐定就听到屋外有人敲门,他说了声:“请进。”以侦查科袁科长为首的几个下属就推门走进来。
袁科长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向黄伯阳报告说:“黄处长,大网已经收紧,我们认为现在可以对徐丽萍等特务采取行动了。”
黄伯阳对袁科长说:“先别急于行动,你把这几天搜集的情况给我具体的说说,然后大家再合议一下。”
袁科长打开笔记本详细的汇报说:“据最近一段时间对徐丽萍的跟踪调查,我们发现其实徐丽萍只是一条小鱼,她的身份相当于一个情报联络员。她的上线是个在戏园子售票处买票的老头,人称大老裴。徐丽萍的作用就是在敌特电台和大老裴之间传递消息,负责把台湾的指令传给大老裴,再把大老裴搜集的情报传回台湾。这个老特务隐藏在后面,由徐丽萍在面上跑动。每个星期日晚上,徐丽萍都要看一次戏,她利用看戏买票的机会与大老裴接头互换情报。”
黄伯阳问:“小袁,这个情报可靠吗?你说的这些情况有没有充分的事实依据?”
袁科长回答说:“情报可靠。我们观察到徐丽萍每个星期六收到台湾的密电后,星期日晚上就会到戏园子看戏。徐丽萍买票从来都用大面额的票子,我们分析徐丽萍可能是把台湾发来的的密电夹在买戏票的钱里,而大老裴则把要发给台湾的情报夹在找给徐丽萍的零钱里。大老裴家住宣武门外,我们已对他家进行全天二十四小时的监视。我们还从大老裴的邻居那里了解到大老裴是独身一人,是北平快解放的时候搬到那里住的。他们还反映说最近大老裴原本安静的家有些怪怪的,晚上经常有人到他家串门,但都是轻轻地来悄悄地走,给人一种神神秘秘的感觉。”
黄伯阳接过话头说:“你的意思是那个大老裴最近在纠集特务密谋着什么事情,是吗?”
“是的!非常有这个可能!我认为大老裴也许就是那个潜伏在北平的国民党王牌特务黑桃老k。”
黄伯阳若有所思的拍拍脑门,他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说:“五一国际劳动节快到了。这是北平解放后第一个人民的节日,我估计国民党特务要在五一国际劳动节期间搞破坏活动。”
“您说的对,我认为大老裴这几天在纠集特务为破坏活动进行策划和准备。还有这个星期敌台由一周联系一次改为频繁联络,我估计闹不好最近要出大乱子。咱们马上行动吧!”
黄伯阳详细的听完汇报后眉头紧锁起来,他站起身在屋里踱了几个来回后紧锁的眉头又舒展开了。脸上露出胸有成竹的表情。黄伯阳对几个下属说:“我看咱们的侦察工作还没有完全做到家。不能急于行动。”
“因为什么?”有人不解的问。
黄伯阳说:“徐丽萍的特务身份已经很清楚了,但是说大老裴是个特务头子只是你们凭分析得出的结论,还没有事实依据。就算他是特务,他也不会是黑桃老k。我认为,既然黑桃老k是特务头子,他一定会隐藏得很深,不可能像大老裴那样在天天公众场合出头露面,也不会直接与徐丽萍联系。如果在情况还没有完全摸清前就抓徐丽萍和大老裴会打草惊蛇使藏在他们身后的黑桃老k逃脱,也会使我们在以后对他们的审讯中变得很被动。”
年轻的侦查员们觉得黄伯阳的分析很有道理,便纷纷点头称是。
袁科长问道:“黄处长,您看下一步咱们该怎样做呢?”
黄伯阳不紧不慢的点着一支烟后接着说:“我的想法是咱们先向特务们送个假信息。看看他们的反映,以此来证明我们的推断是否正确。总之,我们工作要做细,我们抓他们就要抓个人赃俱获。”
“佩服!佩服!黄处长确实是老谋深算的老地工,和您比我们就是乳臭未干的小儿。”袁科长开起玩笑,
黄伯阳也开玩笑的买起老来:“从年纪上讲。你们几个就是乳臭未干的小儿嘛,我可能比你们爸爸的岁数还大呢!”然后他又严肃的说:“你们都是刚从部队走上公安战线的新人,今后一定要在对敌工作中锻炼自己,向有经验的老同志虚心学习,不断地提高自己的业务水平。”
开完会。黄伯阳把袁科长单独留下又聊了一会儿案情。这一天黄伯阳的工作持续到凌晨才结束,此时他依然没有睡意,想起白天自己和罗振东的谈话,心中总有一丝难以释放的不快。最近他亲身感受到一些同志在工作中存在着不良的工作倾向,有些干部在处理问题的时候往往宁左勿右,觉得左就是革命,左就是对革命事业的忠诚,即使左过头也只是个认识问题和工作方法问题,越左就越有党性;而所谓的右倾则是阶级立场问题,是对革命是否忠诚的原则问题。想到这里黄伯阳心里有些压抑,他推开窗户透了几口气,他决定连夜写份书面材料,把王云清的情况直接向上级党组织反映以求获得公正的解决。快到后半夜了,黄伯阳仍在伏案疾书,整个办公区里就只有他的办公室还亮着灯。
室外静悄悄的,没有月亮的夜空漆黑一片。这时一个黑衣人从围墙外露出半个脑袋向院内偷窥,他见四下里无人,随后像灵猫一样轻巧的翻进院子里,他借助茂密的灌木丛的掩护向黄伯阳办公室的窗户靠近。原来公安在行动,敌特也在行动,足智多谋的黄伯阳主抓反特部门的工作后,最近他们抓捕了一大批国民党潜伏特务,破获了很多针对人民政府机要部门的间谍案件。一提到黄伯阳的名字,潜伏在北平的国民党特务们都恨得要死怕得要命,皆欲把他除之而后快。台湾当局已指令北平特务组织务必除掉黄伯阳,用以打击对手振奋己方士气。
藏在灌木丛里的黑影观察到周围没有动静后,弯腰踮脚几步就溜到黄伯阳的窗前,他蹲在窗沿下从身上掏出一把套着消音器的手枪准备行刺。就在这时黄伯阳站起身离开办公桌走到一个书柜后面放他写好的材料,等这个杀手站起身要瞄准目标的时候。黄伯阳已不在窗前坐着了。杀手没有了良好的射击视角,他只好持枪藏在窗户旁等候着黄伯阳回到窗前。
这时从不远处走来两个巡逻的士兵,一束明晃晃的手电光在院内照来照去。那个杀手见状赶忙又藏回灌木丛里。手电筒对着黑乎乎的灌木丛照了几个来回,杀手屏住呼吸低头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他听见黄伯阳边关窗户边和巡逻士兵打招呼的声音。等巡逻的士兵走过后他抬头再看时,黄伯阳的办公室已经熄灯。这杀手什么也看不见了。只好悻悻的原路退去。
在一个学校的大礼堂里,黄婷婷在指导着话剧《前夜》的排练。徐丽萍担任a角女主演,她演的非常卖力。她那声情并茂的表演赢得观看排练的人一致赞许。在排练间歇的时候,徐丽萍亲热的拉着黄婷婷的手问:“婷婷,我演得角色你还满意吗?”
黄婷婷赞许的说:“丽萍,你对角色吃得很透,你在舞台上的表现力非常好,我真的服你了!”
徐丽萍谦虚的说:“这个剧本写的是北平解放前夜我们这些爱国学生和国民党反动派斗争、迎接北平解放的故事,我觉得自己很贴近这个女主人公,而且时间刚过去不久,所以演起来得心应手。”
黄婷婷不禁感慨地说:“是啊。刚过去不久的事,如今仍然历历在目。”
徐丽萍说:“婷婷,你说过咱们这个话剧,上级领导是要看的,所以我一定要努力演好角色。他们什么时候观摩咱们的演出呀?”她想从黄婷婷口中套出一些东西,这是她近来最关心的事。
黄婷婷看了看徐丽萍后把她叫到一旁轻声的说:“丽萍。咱俩是老同学,一起参加过学生运动,我相信你,所以有件事儿我要跟你说。今天早上我接着个通知说让我们过几天给上级主管领导先做个内部的汇报演出。如果咱们这个话剧演得好,得到了领导的首肯。我们就可以参加在解放区的巡回演出,要知道这是很高的荣誉啊!”说到这里黄婷婷高兴得眉飞色舞了。
“哎呀!那可是太好啦!”徐丽萍也显得很高兴。
黄婷婷忽然又皱起眉头说:“可是时间这么紧咱们能排练好吗?对你的能力我是相信的,可是那些演员能行吗?我有些担心,怕到时候咱们把戏给演砸了!”
徐丽萍得此重要消息,心中窃喜,她信誓旦旦的拍着胸脯说:“婷婷你就放心吧!咱们的剧团没问题,演员都很棒,我们一定把话剧排练好,我们的演出一定会让上级领导满意的!”
黄婷婷高兴的拍着手说:“那太好了!”
“婷婷,咱们汇报演出到底是那一天呀?你准确点说,我们好提前做准备。”
黄婷婷掰着手指头算着说:“嗯,今天是礼拜六,如果没有什么变化的话,咱们汇报演出的时间定的是下个礼拜三的晚上。反正就只有四五天的时间了,咱们要抓紧排练啊!”
徐丽萍把这个时间记在心里后又问:“婷婷,咱们在什么地方演出呀?”
黄婷婷说演出的地点就定在现在这个排练的地方。她叮嘱徐丽萍说:“给上级领导汇报演出这个事算个小秘密,先不要和其他演员说起,免得他们心里有压力。咱们抓紧排练就是了。说完她走到在一旁休息的演员当中说:“休息好了吗?咱们大家抓紧时间排练吧。”
徐丽萍当天排练完就径直回家,用电台向台湾特务机关汇报了她刚从黄婷婷嘴里获得的情报。台湾特务当局马上对徐丽萍下达指示:联系黑桃老k制定利用这次汇演暗杀*领导人的计划。第二天傍晚,徐丽萍精心的把自己修饰一番后扭着腰肢走出家门。她走到街头扬手拦下一辆三轮人力车,告诉车夫去吉庆大戏院,车夫待她坐稳后轻快地骑起来。在附近负责监视徐丽萍的侦查员看到这情况后,马上骑上一辆自行车不远不近的跟着目标。
吉庆大戏院坐落在宣武区一条繁华的商业街上,街面上挂着许多店铺的招牌和幌子,不算宽的街面上人头攒动非常热闹,徐丽萍下了人力车后走到吉庆大戏院的门前。由于是周末,看戏的人很多。人们在戏园子售票处前排队买票。徐丽萍刚在队尾站好,早已等候在旁的一位侦查员走过来排在她的身后。过了一会儿,徐丽萍排到了售票窗口,她从精致的手包里拿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纸币递进窗口说:“您好,我买一张今晚的戏票。”
窗口里卖票的人就是大老裴。他是个圆脸翘鼻头面目和善的小老头。从外表上看很难和“大老裴”的称呼挂上钩。大老裴接过徐丽萍的钱说:“小姐您买票最好用零钱。”
徐丽萍说:“我没有零钱。”
大老裴有些为难的说:“小姐。我这零钱快用完了,现在没多少零钱可以找给您。您还是拿零钱买票吧。”
“没零钱找是您自己的事,与我没关系!你快点好不好?别耽误了我看戏!”徐丽萍有些不高兴的说。
大老裴忙说:“对不起!我还是先拿自己的零钱给您垫上吧!我看看兜里有没有零钱?”他说完后用手上下摸索着自己的几个衣服口袋。他在假装摸索自己衣服口袋的时候把徐丽萍买票的钱悄悄塞进自己兜里。不过他这个小动作没有逃脱侦查员的眼睛。
“巧了,我今天兜里还真有不少零钱。”大老裴从衣兜里掏出一叠零钱数也不数的连同戏票一起递给徐丽萍说:“小姐,我把零钱找给您了,请拿好了。”
徐丽萍接过戏票和钱,对大老裴客气的说声谢谢,随后转身走进戏院。
这时,化装成京剧票友的黄伯阳带着几个侦察员也在戏院里看戏,当侦查员向他请示要不要收网时,他当即决定放徐丽萍秘密拘捕大老裴。他这样决定的依据是徐丽萍掌握着敌特电台。最近公安局的电译员正在破解敌特电台的密电码,暂时不动徐丽萍的原因就是要从她与台湾的往来密电中截获更多的有价值的情报。抓大老裴可以截获台湾发给黑桃老k的密电,而且大老裴极可能是徐丽萍与黑桃老k之间的线人,抓住大老裴也许可以挖出藏在幕后的黑桃老k。这就是黄伯阳要抓大老裴的理由。
剧院散场后,大老裴在下班回家的路上被逮捕了。侦查员果然在他身上搜出了台湾特务机关发来的在话剧汇演时相机刺杀*领导人的密电。
黄伯阳亲自审问大老裴,在事实和证据面前大老裴承认自己的特务身份。也承认这封密电是徐丽萍给他的。黄伯阳问他谁是黑桃老k时,他先是说不认识黑桃老k,在不断地追问下又承认自己就是黑桃老k。从事多年地下工作的黄伯阳很会看人,他从大老裴的举止言谈中看出其根本就是个跑龙套的小角色,哪里会是黑桃老k!
黄伯阳和俩个同事对大老裴的审讯持续了一宿。黄伯阳没从他嘴里得到任何有用的东西。在天快亮的时候大老裴提出要上厕所,在厕所里侦查员给他打开了手铐,对国民党死忠的大老裴趁侦查员注意力不集中的时候,拿出藏在衣领中的毒药服毒自尽。黄伯阳想通过大老裴找出藏在暗处的黑桃老k,大老裴一死这线索就断了。
黄伯阳实在没有想到大老裴会服毒自尽,他后悔自己的工作做得不细,把一些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也认识到抓大老裴的时机不够成熟,他觉得应该改变一下对敌特斗争的思路,在连抽了几支烟后,他的脑子里又有了一个新奇大胆的设想。他想把大老裴被抓和截获台湾密电的消息故意透露出来,以此引起徐丽萍及黑桃老k甚至台湾特务机关的惊慌,敌特一惊慌失措就肯定会露出马脚。想到这里,黄伯阳不顾疲惫马上召集核心骨干开会研究下一步的工作,他要把自己的设想说出来并征求大家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