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回来,以前也就算了,上次仲平来首尔的时候,总跟你说过我吧?这些天也不知道来我家里做做客?”
曺胜元的口吻听上去有些责怪,那溢于言表的笑意却是看得连身为外甥女的曺诗京都暗自蹙眉。
她不由怀疑自家舅舅是不是在打着什么不好的主意。
林深时倒是没有曺诗京想得那么多。他也惊讶于曺胜元对待自身的态度,又觉得这份基于长辈身份散发而出的热情不似作伪。
他看得出来,曺胜元见到他后是真的高兴。
“怎么样?咱们俩交换一下联系方式,之后定个时间?你伯母的手艺还不错的。”
“那个,舅舅,您来我们这边……应该是有什么事情吧?”
被曺诗京这么一提,曺胜元才算是放过了满脸无奈的林深时。
“我听说深时人在这里,所以就过来看看,顺便,带句话。”
“什么话?”
“别老躲在这里了,等下差不多就过去吧。”
曺胜元转头望了望大厅正中央的方向,回过头来再看向俩人时,眼里就添上了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他主要是看着林深时说:“你别担心你爸,今天这个场合,有我父亲在场,他绝对不会为难你。”
林深时没料到对方竟然看出了一部分他的心思,沉默过后,便点了点头。
曺胜元又笑着伸手拍拍他的肩头,嘴里突如其来地说:“当初我和仲平认识说来也是因为你爸。”
这话一说出口,顿时惹来了林深时和曺诗京共同的注目。
“大概也像是一场今天晚上这样的宴会。”曺胜元回忆着说,“你爸是主办人,仲平也在受邀名单上面。我和他就是那时候认识的。”
中年男人嘴角的笑里渐渐充满了对于岁月和情谊的感慨。
他对林深时说:“你放心。别人你可以不信,以我和你父母的交情,要不是不太合适,说不定我老早就安排我女儿和你见面了。两边连相见礼都不用办,我可以直接点头。”
林深时骤然间也是有点无话好说。
他只能像寻常的晚辈一样,略微陪着笑地回应曺胜元这番叫人哑然的话。
“好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好,您慢走。”
兴许是看出了林深时心里的尴尬,曺胜元不以为意地笑笑,颇有几分恶作剧成功的感觉,旋即就在周围许多人的暗中关注之下转身走了。
“感觉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和我大舅舅接触之后,你的心情如何?”
收回了盯着曺胜元背影的目光,曺诗京回头瞧向身旁的林深时,神色幽怨。
“嗯……”林深时想了想,很老实地说出了真实的看法,“我以前听你提过这位的事,现在看来,性格和我的想象好像不太一样。”
“那当然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才是他的亲外甥呢!”曺诗京咬着牙说。
林深时哭笑不得,有意转换话题问:“我们什么时候过去?”
“你说什么?”
“刚才曺社长不是说让我们俩差不多就过去吗?这个‘差不多’大概是多久?”
有关林深时的这个问题,在不久后,俩人就得到了答案。
……
“叮、叮。”
几声清脆的敲击传到了大家耳中。
人们纷纷停下动作,循声望向了动静传来的方向。
大厅中央不知何时摆放了一架支架麦克风,眼下站在它前面的人正是今天晚上这场宴会名义上的主办人曺海淑。
她正在用手里的金色餐具轻轻敲着一只酒杯,以此来吸引众人的注意力,这也是正式宴席,主人预备讲话之前的惯有礼节。
宴会厅内不一会儿就完全安静下来,连角落里的交响乐团都默默地收起乐器。
所有人都有种预感,今晚他们期待已久的一幕即将发生。
果然,在见到全场的视线已然汇聚到了自己身上后,面朝麦克风的曺海淑就向着四周微微一笑。
她一句话都没多说,回到旁边坐下,然后,那位入场以来,一举一动都非常引人瞩目的老人便缓缓起身。
边上的曺佑元等人想要去扶,却被老人不耐烦地一摆手制止了。
他独自拄着那根外观朴实、实则造价不菲的手杖,从座位上缓慢站起,在全体宾客的注视之中,走到麦克风面前,轻咳了两下后,说:
“今天晚上,有不少老朋友赏脸过来,我在这里先说声谢谢了。”
这一开口,一如既往地是曺赫本人的风格。
在座的林深时想起刚刚和他接触过的曺胜元,突然就觉得这父子俩还是挺相像的。
他悄悄地侧头看去,场内的客人们似乎都一片肃然,准备好了聆听老人接下去的话。
“我不想耽误大家太多时间,因为我这个老家伙的到场,气氛好像也变得有点奇怪。索性,我就简单地说两点。”
“第一,我感觉自己年纪大了,准备要退休了。第二,继承的人选我暂时还没想好,不过从现在开始,估计是要好好考虑一下了。”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说完要说的话之后,曺赫就自顾自回过身去,在子女们的搀扶下重新入座。
然而这不意味着后续的影响便从此消弭。
曺赫几乎毫无预兆的退位发言犹如一颗丢进水里的炸弹,使得大多数的人都涌动起来。
很多与曺氏相熟的人开始争相上前。
短短几秒之内,整间大厅仿佛又回到了先前那副热闹非凡的景象。
同曺诗京坐在一块的林深时喝了口酒,看看周遭的这些人,神态却是分外平静。
事实上,在曺赫出乎意料地登场之后,他的内心就对此有所猜测了。
曹溪宗的人、类似李叙显那样的财阀代表到场,再加上首尔大法院的人出席,这种种的迹象都已经隐隐指明了一个方向。更何况,这事就算外人不清楚,他们这群人也早就知情,如今即便亲耳听到曺赫真正对外进行宣布,心头也不至于感到多么吃惊。
反而是与此有关的另一件事让林深时比较在意。
“既然老人家现在宣布了,那是不是就代表着……”
“嗯,没错。”
没等他把话说完,曺诗京就像猜到了他要问什么,直接点头承认,还反问了他一句:“你总不会觉得我们没见面的这几个月,我和阿爸两个人什么事情都没做吧?”
林深时一语不发。
他早从申旻口中得知,曺赫曾经说过,当Han Shin跻身五大之时就是他退位的时候,而据他所知,近年以来,李溪午和曺静淑这对夫妻,两边都在推进着一些相关事务。
“不止是阿爸。我偶妈那边这几个月也差不多完成了韩信航空内部的改革。从明年起,他们俩大概就要正式瓜分韩进集团了。”
曺诗京说着话就莫名摇头,她放下手中喝空的酒杯,拉住林深时的手站起身来。
“行了,我们过去吧。现在要是再不坐过去,以后家里说不定都没有我们的位置了。”
还坐在原位的林深时皱眉看她,曺诗京侧过身来,还以他一个执着又认真的眼神。
两人对视片刻,最后男人还是叹口气站起来,选择跟了上去。
眼下聚集在曺赫周围的人不再仅仅是曺氏核心所属的那部分人,连带像申旻那样和曺氏有一定关系的外人都不得不在长辈们的带领之下,满面笑容地凑过来。
场面还算热闹,也给不愿意大摇大摆出现在人前的林深时一点回旋的余地。
看情况还轮不到自己两人上前,曺诗京又拉着他躲在角落里面聊起了先前谈到的一个话题。
“你看叙显姨母,你觉得她算不算是李氏那几位之中,现在活得最幸福的人?”
“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吗?”
拽住男人一只胳膊的曺诗京直勾勾盯着他,干脆图穷匕见:“我想说的是……叙显姨母她的婚姻也是受父母安排,这就证明了联姻不一定是不好的!”
林深时的脸色变得略微怪异。
这时候,他怀里的手机凑巧响了,他赶紧抓住机会离座,在曺诗京略带不满的目送下稍稍走远地接起了来电。
“喂,老林?我听说曺会长去你们那边了?”
“这都到了多久了,你们2号厅那边现在才收到消息?”
站在墙角盆栽边上的林深时侧头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一边讲着电话,嘴角也总算重有了少许笑意。
“我怀疑前面你们那边有人把消息给封锁了。我刚刚顺便还听到了另一个消息。”电话那头的徐白东压低了嗓门,“曺会长……准备退位了?”
“这事传开了?”
“何止是传开了。现在消息都上实时热搜了,最初的来源好像就是你现在待的那家公司,Unicon?”
“反正听听就得了,这事和我也没关系。”
“你这样子还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徐白东稍微感叹。
“对了。”林深时神情一动,“允儿在那边怎么样?”
“嗯?允儿在2号厅吗?我没看到过她。”徐白东疑惑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