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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在深林俱乐部的茶室，当看到那张由林深时拿出来的报销单据之后，坐在他对面的老人好像一下子就全都明白过来了。
“有意思。”
曺赫似笑非笑地俯身往前，放下了手中一直攥着的那枚兵棋，恰好就落在那张报销单的旁边。
“情况，我好像大致了解了。现在我们俩可以谈一谈了，有关于之后的事情。”
还在观察棋局的林深时抬起头来，语气依旧镇定地问：“之后的事情？”
“你不是期待了很久吗？”
曺赫笑着往后靠了靠。
“不光是你，外面的很多人可能也在猜……如果，你真的完成了约定，我应该给你一个什么样的奖励才好？”
林深时垂下了眼，面上从始至终都保持着应有的恭敬，言语却渐显犀利：“只要不是一锤子买卖，商人总会拿点甜头出来，这样双方才好有下一次的交易。商人，也可以得到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
“嘴巴倒是很厉害。”曺赫摇摇头说，“可是，你怎么确定一定会有下一次？”
“因为您总不可能真的只是为了单纯想要考校一下我才把我找来不是吗？我们之间可不是这样的感情。”林深时不假思索地说出了一番落到曺诗京等人耳中绝对称得上胆大包天的话。
他迎着老人的视线，平静地说：“这个所谓的约定，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事情是我能因此得到什么，而对您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只是我这个人合不合用而已。雇主，还有被雇用的人，两边如果需要达成长期合作的关系的话，从一开始，您总得给我一点福利吧？”
曺赫开始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他的目光很快又落到了身前的棋盘之上，嘴里说：“我们今天的这场对话……还真是，越来越不像是长辈和晚辈见面了。”
“本来就不是，即便装得再像又有什么用？”林深时又大胆地随口回答，“说实话，集团的会长与底下的职员，这样的工作关系反而让我觉得更自在。反正，我终究不会成为您的亲孙子。”
“这个嘛……”
歪靠在椅子里的曺赫低头研究着棋局，笑着低语：“世事也很难说？站得越高，你就越会明白，拥有可能性这种事，本身就是一种让人担心又相当重要的资本。”
老人说着话就伸出手，似乎想把方才丢下的那枚兵棋重新抓在手里，但手在棋子的上方犹豫了一会儿，迟迟没再采取下一步的动作。
最终，他抬眼看向面前这个今天再见气质愈显沉稳的年轻人，眯着眼就忽然说：“好……既然你做了该做的事，我也会做我该做的事。你想要的东西? 我可以先给你一部分。”
林深时顿了顿，接着说：“多谢您。”
“算了，本来就不含谢意的感谢听着有什么意思？”曺赫随意地摆摆手? “你也别以为我给的东西很容易拿。现在有一家叫‘Unicon’的公司? 你知道吗？”
林深时似是惊讶地看看老人? 旋即点头：“嗯，我知道。”
曺赫听到他这回答也不意外，似乎林深时至少也要有这种程度才有资格去完成他所想的那些事。
“你准备准备? 后面去这家公司上班吧。”他语出惊人地说。
林深时的反应明显愈发讶然? 但没多问半句，颔首应了下来。
一老一少两个人在茶室里又秘密地交谈了片刻后，守在边上的人就很有眼力劲儿地走过来? 扶着曺赫从座椅上站起。
“好好做……应该有自信吧？”
同样起身恭送的林深时低了低头? 嘴上所说的话却引得老人身边的几个人有些侧目：“说实话? 没有。不过? 我会尽最大努力试着完成看看。”
曺赫哑然地用手指指低着头的林深时? 问左右的人：“这几年是第一次吧？有人在我面前敢这样说话？”
周围的人均是弯着腰不应声? 也没把夹带惊异的眼神投向林深时那边，各自都好好地藏住了情绪。
“没自信也给我去做好！”
见没人敢说话，曺赫回过头来，总算对林深时稍稍板起了脸，那副看着严肃又貌似压根没生气的样子反而更加令人心惊胆战。
“总之? 你要的‘甜头’? 我给你了。你如果不能给我想要的东西? 你就再也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了。你最好自己清楚这一点。”
曺赫刚要在一群黑衣人的护送之下离开? 忽地又侧过身说：“不要把你努力的动力全都寄托在所谓的感情上面。”
林深时正巧也直起了腰，望向了他。
“如果说男人是天，那女人就是地。看起来绝配对吧？毕竟拥有天地才能组成世界。可是? 其实天和地分开也不会怎么样，天还会是天，地还会是地，大家不会离了谁就活不下去。”
“这算是作为长辈，我今天特别给你的劝告。不要以为人生只有那么一个人，那样的话，你这个人也会很容易完蛋。”
“你要明白自身的重要性才行。”
老人的话算是说得语重心长，哪怕是曺诗京等曺氏子弟，以往在家族内部，也很少能够听到曺赫这样以长辈的身份进行劝导，仅从这一点来讲，林深时今天这趟来深林俱乐部的价值已经很充分了。
可是，对于曺赫的这番话，林深时给出的应答却是——
“这个嘛……如果光从商人的角度来说，所谓的天空一点价值都没有，现在的地皮不知道有多昂贵。所以我觉得吧，论起重要性，可能还是‘地’更重要一点？”
茶室内的气氛突然变得很奇怪。
曺赫一张老脸上写满了古怪，他问林深时：“你这小子，平时在你女朋友面前也是这么说话吗？”
正在旁听的人大多不由自主地愣了愣。
这是什么反应？会长竟然没生气吗？
“当然不是。”
面对着老人异样的眼神，林深时微微一笑，回答着说：“也许是今天在您面前，我的状态有点不正常吧？”
……
“你这是有点不正常吗？完全不像话好吗？”
“哪里不像话了？”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调职的事几周前就决定了，结果我前不久告诉你，我体验角色的地点换成了你即将去任职的公司，你居然憋到现在才告诉我，这难道还要我称赞你吗？”
牵着女朋友手的林深时笑了笑，脸皮挺厚地说：“称赞吧，我平时在别人面前也经常称赞你呢。”
“嗯？”林允儿的注意力暂时被转移了一下，“你称赞我什么了？”
“嗯……称赞你的价值？”
“什么？”
“就是，”林深时还是那股神神秘秘的语气，“大约就是说你看起来很像身家不菲的财阀公主？比如家里地皮很多的那种？”
林允儿怔神似的打量着男友，最后一脸认真地说：“今天是莱奥和我们见面的第一天，我饶你一回。”
“是吗？既然是这样，林小姐，能不能先把你男亲的手放开？快捏红了。”
“忍着吧，林先生。我现在非常想在你的肩膀上咬一口，但你女亲我也忍住了。”
然后，酒店里的这间客房就莫名陷入了安静的状态。
脸上挂着埋怨神情的林允儿斜眼瞅瞅男朋友，问：“为什么不说话，一直盯着我看？”
“我大概疯了。”林深时忽然说。
“说什么啊？”
“现在居然开始觉得你凶巴巴的样子也很好看了，明明在脑子里面根本想象不出你的长相。”
林允儿的眉头蹙得更紧了，说：“你非要这样吗？”
男人的手抚上了她的脸颊，彼此四目相对，耳畔则有很郑重的话语传来：“我爱你。”
“呀，别这样。”
“我爱你，林允儿小姐。”
“别这样！我都跟你说了别这样！”
不知不觉就晕乎乎地被男人趁机搂进怀里的林允儿看上去格外气恼地握紧拳头，捶了捶男友的胸口，力气却没几分落到实处。
几秒后，她窝在他怀里，哭笑不得地仰起脸来说：“以后再敢用这招来对付我，我就……我就不煮饭给你吃了！”
“哎一古，真的是很有力的威胁呢？”
男人得胸膛又招来了一记拳头，这回力道就大了很多。
林深时微笑地抱着女友躺在床上，脑中的思维却在飘远。
老实说，他其实是猜不透曺赫作出这一安排的目的和理由，所以之前才犹豫着该不该把实情告知给林允儿。
不过现在想想，考虑再多也没用，允儿的计划不会改变，他所受到的人事调动也不由他自己说了算。
接下去一段时间，他们这对挺苦命的小鸳鸯终究是得在同一个职场工作了。
“哦对了。”
林深时出了会儿神，突然就想起什么，低头对怀里的林允儿说：“最后还有一个‘礼物’来着。”
“还有？”林允儿疑惑地仰头看他。
“嗯。不过这个‘礼物’就不是我送的了。你需要自己回国之后，亲自去见一见才行。”林深时意味深长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