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气温很低,但吴迪还是将两侧的车窗玻璃都降了下来,刺骨的寒风涌进来,恣意的吹在他的脸上,让车厢里的温度骤降,只有这样,他昏沉沉的大脑才能感觉清醒些。
桑塔纳在拥挤的车流中往来穿梭,不时引来后车不满的喇叭声,他对此置若罔闻,只是将油门踩到了底,不停的便换着车道、加速、再变换。
只有保持注意力高度集中,才能让他瞪圆眼睛,只要车速一降下来,立刻就有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不行,得赶紧回去睡一觉,这样太危险了,他在心里嘟囔道,真要是出点啥意外,命丢了都是小事,案子要是耽误了,那可就是天大的罪过了。
桑塔纳在他的操控下,呈疯狂状态的行驶着,拐上了去往翠溪山的公路后,他更是将车速提到了140公里,一时间,风声和发动机的噪声混成一片,以至于手机响了都没听见。
回到了省厅疗养院,还没等停好车,高子明就急匆匆的迎了上来,用略带埋怨的口气说道:“老吴,你两天两夜没睡觉了,自己开哪门子车呢?简直是胡闹!打电话不接,急我一身汗。”
吴迪长长伸了个懒腰,揉着眼睛道:“对不起,我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以后再也不这么做了。”说完,亲热的搂着高子明的肩膀,大步往楼里走去。
“怎么样,那个律师撂了吗?”吴迪问。
高子明轻蔑的一笑:“这哥们挺怂的,上了车,都没用怎么问,就什么都交代了,他是远航集团在我们省的法务人员,办公地点在省城,香格里拉酒店的套房是远航集团常年包租的,他此次来平阳,是为了处理船上的一批铁矿石,说是和澳大利亚那边有点纠纷,昨天晚上突然接到公司指令,这才跟着老梁去了派出所。我刚刚给你打电话,是想跟你商量下,是否可以考虑把他先放回去,避免打草惊蛇。”
“你觉得有把握吗?”吴迪反问了句。
高子明略微沉吟了下道:“这种事我当然不敢打包票,但是以我的经验判断,此人并不属于老梁团伙成员,本人也表示愿意配合警方的工作,而且,他家庭生活很正常,两个孩子,一个读高三,另一个读小学,我在内网查了下,无犯罪记录,家庭其他成员也没有任何疑点,昨天晚上的事,完全是受公司指派和老梁的胁迫。所以,可以暂时释放。”
两人边走边说,上到二楼,到一个房间门口,吴迪将门轻轻欠开一条缝隙,往里看了眼,只见那个戴金丝边眼镜的中年人正耷拉着脑袋坐在椅子上,负责审讯的同事见状,连忙起身,将一份口供递了出来。
吴迪伸手接过,转身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坐在沙发上,将供词从头到尾反复看了两遍,然后点上一根烟,深深的吸了一口又徐徐吐出,良久,这才对高子明说道:“好吧,就按你说的办,不过得给他施加点压力,同时,监控手段要跟上,一旦发现异常,必须立刻归案。”
高子明点了下头,起身去布置了,他则又将那份供词仔细的翻看了遍,然后斜倚在沙发上,手掐着太阳穴陷入了沉思,直到香烟燃到了头,将他的手指头烫了下,这才睁开眼睛,连忙将烟掐灭,然后用力撮了把脸,大步出了房间。
在走廊里,他和高子明走了个碰头,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谁也没吭声,径直往楼下走去。
疗养院的主楼,是日伪时期的建筑,据说是伪满洲军方为了关押抗日志士的秘密基地,所以建有钢筋混凝土的地下室,当年的施工质量非常高,历经半个多世纪,仍旧完好如初。
两人顺着楼梯到了地下,穿过两道厚重的铁门,推开了最里面一个房间的大门。
这是一间二十平方米左右房间,除了一个通风口外,四壁都是由混凝土浇筑而成,用吴迪的话说,这地方,抗不抗得住炮弹不知道,至少一个手榴弹是啥事没有。
房间的正中央有一个焊死在地面并带有约束机构的铁质椅子,阿昌正颓然的坐在椅子里,大瓦数的白炽灯照在他的脸上,让脸色愈发惨白。
阿昌显得很疲惫,上下眼皮不住的打架,眼看就要睡着了,负责看守的警员见状,正要起身过去,却被吴迪制止了。
“让他睡一分钟。”吴迪说完,看了眼手表,然后点上一根烟,待时间一到,直接伸出蒲扇般的大手,照着阿昌的脖子后面就是一巴掌。
吴迪的手劲奇大,连陈曦这种受过专业散打训练的人都禁不住,更何况是精疲力尽的阿昌呢,一巴掌下去,阿昌被打得一激灵,随即发出一声惨叫。
“想睡觉了呀?”吴迪笑着问道:“实话告诉你,我比你还想睡觉,老子两天两夜没合眼了,现在跟你说话都是强撑着,但是,事情搞不清楚,你不能睡,我也不能睡,我倒想看看,咱俩谁能熬过谁?”
阿昌斜了吴迪一眼,咧嘴苦笑了下:“警官先生,该说的,我早就说过了,打死了人,你们按法律程序审判就是,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知道,另外,我是缅甸人,我要求和缅甸使领馆取得联系,这是我的合法权益。”
吴迪冷笑了一声:“你还懂得挺多呢?合法权益的重点是合法两个字!你干得都是些杀人放火的勾当,居然还舔脸要求什么权益?另外我提醒下,你是不是对现代刑侦技术一无所知呀?这样吧,我把你的真实身份念叨一下,有助于我们往下的交流。”说完,朝高子明努了努嘴。
高子明打开笔记本,缓缓说道:“你本名叫刘世昌,云南勐腊人,93年因犯故意伤害罪潜入缅甸,在缅甸掸帮第四特区活动,先是给果敢地区的一些老大充当杀手,后来又转而加入掸帮自治军,并取得了合法身份,2010年你以刘焕昌身份潜回中国,受雇于远航集团,摇身一变成了海员。”
一番话说完,阿昌的睡意似乎减轻了不少,怔怔的看着面前的两个人,一时无语。
高子明则继续说道:“你在远航集团的注册信息是一名水手,那我问问你,目前停泊在平阳港内这艘货轮是多大排水量,上面装的又是什么货物呀?”
阿昌眼珠转了转:“我就是一个干活的,哪里知道这些。”
“好啊,那你说说,你平时都干什么活儿?”吴迪插了句:“让我们也了解下水手的日常生活。”
“我......”阿昌支吾着,半天没说话。
“还有,你身为水手,那你说说,船长叫什么名字,大副和轮机长又是谁?算了,你肯定不知道,问你点更简单的吧,就把同事念叨下吧,船上一共有水手、机工、厨师、铜匠上百人,不用全数出来,你给我说出十个人就可以。”
阿昌眨巴着眼睛,半晌,深深叹了口气,无力的垂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