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事交代妥当,翌日,祝艺菲便带着韩哲下了山岭.
据韩哲所说,这条山岭名伏龙岭,早先是个鬼兽毒物居多的地方,寻常人不敢前来,他被追杀时,也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态,这才将车子赶到伏龙山脚下。
祝艺菲笑着听他讲述完,一众人也来到了岔路口,榛子孩等人要去良国的京都乐京,往东行;她和韩哲要去的是凤城峻地,往西走,正是背道而驰。
榛子孩眼泪汪汪的抓着祝艺菲的衣袖,一副誓死也要缠着她的模样令人哭笑不得,最后还是鹿骞将他拽了下来,夹在臂膀间,道了声保重,便带着赵古兰等人离开了。
韩哲看的一头雾水,一边跟着祝艺菲转身离开一边问道:“仙子为何不带着他们”
“如此做自有我的道理,走吧,韩王太子”言罢,伸手虚空一抓,顺手将两片随风飘落的楠树叶握在掌中,檀口微张,轻轻一吹,化成了两匹枣红色的骏马,笑道:“太子,还不上马”
那韩哲面色微微一变,接过勒马的缰绳,飞身骑上,许久方才羞赧的问道“没想到,仙子竟然知道我的身份”
祝艺菲也轻坐在马背上,掩唇笑道“你既然都叫我一声仙子了,这都是小意思,走吧,我们得速速赶回凤城”
言罢,素手轻抬,对着前方的小路一指,韩哲便感觉一阵凉风从身后吹来,还未甩鞭,身下的马匹健步如飞,仿若疾风电影一般,噌的一声,已奔出百十米远。
“你可要坐稳了”祝艺菲一边淡然自若的笑着,与韩哲并驾齐驱在山野小路之上。
韩哲虽身为男子,有功夫在身,可这马匹实在太快,且脊上无鞍,若想坐稳,委实艰难,可又不想在女子跟前失了面子,只能咬紧牙关,一声不吭的忍着。
这一番奔波直到日落,方才在一处荒野平原停下,韩哲颤巍巍的从马上下来时,周身仿若跟散了架子般,一双手臂都没了知觉,再加上一日未进水食,双脚踏地,精神松懈之际,眼前一黑,噗通一声便晕了过去。
祝艺菲摇摇头,捻起几片落叶变成了一间屋舍,略施法术将男子搬到床榻之上,略一搭脉,查看无事,方才起身出门,将腰间挂着的笛子放在口中吹了两声。
一只老兔歪歪扭扭的撞到了树干上,死了过去,祝艺菲收起笛子,将其剥了皮肉,又寻了一处水源洗涮干净,回到了屋舍跟前。
暗夜的最后一缕月色被遮挡,突然起了风,树叶草木沙沙作响,几只乌鸦发出极为低沉的叫声,似乎预示着即将到来的危险。
祝艺菲叹了口气,坐在门前,装模做样的燃起了篝火,将兔子插在尖锐的木条上,仔细的烤了起来。
屋内,韩哲还在熟睡中,似乎就算现在杀了他都不可能再有半分知觉一般,起伏的胸膛将肺中的浊气压出来,发出轻微的鼾声,奇怪的是竟然不惹心心烦。
一群黑衣人倏然从暗处蹿出,站在祝艺菲的跟前,手中的大刀在火光中散发出凛冽的寒芒,似乎不饮血不足以平息杀戮。
“你是何人?”为首的一个黑衣人见白衣女子淡定自若的模样,并未敢出手,而是沉声呵问道。
“这个么,若是论辈分,你可以叫我一声太祖宗”将烤熟的半边兔子翻了个个,漫不经心的回道。
“老大,这女人口出狂言,咱们杀了她便是”另一个稍稍靠前的黑衣人道。
“哎,我与你们无冤无仇的,怎么能说杀就杀呢,你们的目标是屋里的那位,与我可没有什么关系”祝艺菲抬起头来,瞪大了水眸,看起来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这一抬头,黑衣人瞧清了白衣女子的容貌,都不约而同的发出了一声惊叹。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只要是纯爷们,没有不对清佳绝丽怜香惜玉的,为首的那个黑衣人拱手道:“姑娘既然是路过之人,此间发生的事自然与姑娘无关,还是离开为好”
“恩,你说的有道理,可是,我这兔子还没烤完,这样吧,你们杀你们的,我烤我的”祝艺菲言罢,笑了笑,向着房门右侧挪了挪位置,连同那火堆也跟着移了过去。
众黑衣人见此,也不再说什么,提着刀便冲入了屋内。
韩哲听到声响,迷迷糊糊的正要睁开眼,几柄大刀却已砍下,登时觉得头颈四肢一凉,身体便分了家了。
祝艺菲一边无奈的摇着头,一边听着屋内砍人的声音龇牙咧嘴,手中的兔子却是稳稳的烤着,外焦里嫩,香气扑鼻。
黑衣人们见韩哲已经被砍成了碎末,纷纷吁出一口气,提着鲜血淋漓的大刀行出屋门,见白衣女子正背对着他们烤肉,道了一声谢,窜入丛林中消失不见了。
过了一会,手中的兔子熟了,祝艺菲嗅了嗅,满意的点点头,站起身扑灭了火,走到门前,屋舍的房门窗子四敞大开,里面的情景更是惨不忍睹,满墙壁的肉末,床铺上的残尸,只剩下半个脑袋,闭着眼睛,乳白色的脑浆混着鲜血还在滴滴答答的流着。
一颗眼珠滚到脚下,祝艺菲将其拾起,放在口边吹了吹,将其上的灰尘吹净,走回到床前,安放在空了的眼眶中。
闭上眼,双手在胸前结起数道法印,丝丝缕缕的金粉色光气四散开,瞬间充满整个屋子,床畔墙壁上的血肉仿若有了生命般,纷纷回笼到床上,须臾,便见韩哲完整无损的睡在被子里,鼾声又起。
将刚才挂在干净处的烤兔子摘下来,对着韩哲拍了拍,见他倏然睁开眼,猛然坐起身来,啊的一声大叫,冷汗随着从苍白的额头上滴滴答答的落了下来。
“怎么了?我叫你起来吃饭”祝艺菲笑着从怀中掏出一方绢帕递了过去。
韩哲本能接过,缓了缓神,胡乱擦了两把,抓住她的手腕急急的道:“我死了,我死了”
“死了?开什么玩笑,做恶梦了吧,来块吃了”祝艺菲温柔的笑着,将那烤好的兔子递到他手中,又转身出去弄了碗温水,回来,见他还在发呆,似乎没有什么胃口。
“大病初愈,便如此奔波,一日未进食了,快些吃吧,明日还要赶路”言罢,拍了怕一的肩膀,以示安慰。
“啊,我真的是在做梦”兴许是肉香沁入口鼻,勾起了腹中的饥饿,令韩哲彻底缓了过来。
吃罢了肉食,喝足了水,韩哲方才觉得精神了些,瞧着站在窗前望着明月不知在想什么的白衣女子道:“仙子,你不吃些东西么?”
“我已经吃过了”她如今再凡间有自己的庙宇,那些供奉的食物和香火使得她时刻不会觉得饥饿,便是先前三魂归一时所消耗的真气都能快速恢复,一大半都是这样的功劳。
将一个副元神留在石仙庙,附着在雕塑上,替自己吸纳香火之气,补给本体,果真是个妙方。
“哦,仙子,我刚才做了一个梦”韩哲思索的许久,觉得此梦非比寻常,既然这女子是个修行的,必然也会写掐算之类,忍不住想问一问。
“恩,那不是个梦,是真的”祝艺菲转身瞧着床上的男子,微微一笑,轻声说道。
“仙子此言,可是真的?”韩哲见到她的笑容,只觉得脊背一阵寒凉,登时面色惨白了起来。
“刚才来了一群刺客,大概七八个吧,进来将你剁成了碎末,啧啧,这个惨啊”悠然的坐在椅子上,拎起茶壶,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装模作样的喝着。
“可是,那我现在.......”韩哲有些不敢相信,手指在被子里用力掐了下大腿,疼痛的感觉真真切切。
“不过呢?那不过是本姑娘的一个障眼法罢了,纳,你现在不是好好的么?这是你的死劫,必须得过,我不能干预太多,如今,杀你的人已经死了心,往下的路,我们也好走一些”
“原来如此,多些仙子相救”韩哲神色疲倦道。
“对了,你现在该对我说实话了吧,你的身世来历,以及这些人为何要杀你?”祝艺菲难得一本正经的问道。
“仙子不是早就知道了么,如何还要问我”韩哲面带戚戚之色,似乎忆起了那些令他极不开心的往事。
“我所知有限,个中细节,还需要你细细讲来,我这一路上之所以要亲自护送你,便是因为你命中要过七道死劫,先前,在伏龙山脚下,便是第一劫,刚刚,则是第二劫,这些凡劫都好过,可接下来,便没有那么容易了”
“仙子,为何,要如此待我,我......”韩哲欲言又止。
“你不要误会,先将你的身世道来,我便再告诉你”祝艺菲淡笑道。
“如此这样,也好,不瞒仙子,在下正是当朝太子,受父皇之命前往禹州之地治理水患,
不料上个月突闻父皇仙驾归天,受朝中重臣吴丞相百里加紧私函,让我归京,没想到,却在刚出禹州之地,便遭到了截杀,
随身护卫皆死伤无数,仅剩皇家死侍舍命相保,这才好不容易到达乐京边境,本来约好与吴丞相在京郊康庄外的十里亭相见,商量事宜,却没料想......”
“却没料想那吴丞相包藏祸心,要将你就地斩杀?”祝艺菲接口道。
“那到没有,光天化日谋杀当朝太子,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他也不敢”
“得了吧,自古权力诱惑最大,没有什么敢不敢的”祝艺菲嗤笑道。
韩哲有些怨怒的看了她一眼,面色白中透着股嫣红,显然是觉得失了面子。
一想到日后还有求于他,祝艺菲便放软了口气,继续问道;“那他是如何对你的?”
“他将我骗到了自己的一个山庄内,囚禁了起来,说是要待新皇登基后再行处置”韩哲长叹一声道。
“新皇?莫非他背后有人?”
“恩,直到他将我关押的那一刻,才知道,他是我十五叔的人“
“这就奇怪了,按照一般的宫廷剧情发展来说,他应该是就地将你杀死,然后尸体运到禹州河岸,说你是因修理堤坝不小心掉进水中淹死的,这样先皇已去,太子又亡,岂不是名正言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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