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家法宝之物最忌脏污,这小狐狸喝多了酒水,被三头雉鸡忽悠过来,忍不住将尿撒在摄魂印之上,破了法物。
这摄魂印本就是长垣真人最喜爱的宝物,这一厢,怒上心头,也顾不得许多,竟是一掌开了杀戒。
摄魂印被破,祝艺菲被鹿骞抱起,轻身后退,避出长垣真人的法场之内,三头雉鸡见自己的伙伴被杀,吓得撅起屁股钻进草柯中,唯剩下长垣真人望着那碎裂在地的摄魂印痛彻心扉,捡也不是,不捡也不是。
狐鸣悲戚,震动山野,正是这厢,草木从中忽然跑出一人来,三十左右年龄,满头白发,一身百花缎子锦边大袖氅,虽是男子,却貌美惊人,先是望了长垣真人一眼,再低头一瞧那没了头的半个狐狸身子躺在血泊中,登时哀吼一声,摇头一变,现出本命真身,竟是一只五尾雪狐,张开爪牙,朝长垣真人扑去。
“哼,小狐狸崽子”长垣真人冷哼一声,照例一掌拍在那大狐狸的头顶之上,三道法光接连打入,竟是一声未出,便碎了头骨,瘫软倒地。
“住手,这是南岭雪狐族,长垣真人,你就不怕遭了天罚么?”祝艺菲勉强站起身来,她一身骨肉虽被摄魂印碾碎,却拥有女娲血的神力修补,虽然缓慢了些。
“仙子,咱们还是不要管”鹿骞怕那长垣真人再次杀来,急着劝慰道。
“你给我闭嘴”祝艺菲侧头狠声呵斥了一句,鹿骞登时面红耳赤,不再言语。
“哼,你不说话,贫道还想不起来,被我的摄魂印打了三印,还不死,看来,你这是命大啊”长垣真人言罢,冷笑着,迈步向前而来,刚行了两步,身后倏然又窜出一只硕大的尖耳红狐,大声恨道:“妖道,还我夫儿的命来”
言罢,摆起撑天大尾,扑杀到长垣真人的脊背之上,竟破了其护体法光,一爪子嵌入其肩膀之内,嫣红之色瞬间蔓延开来。
“这是魔狐”祝艺菲瞧那红狐周身黑气缭绕,一双血目寒光凛凛,头顶之上煞气冲天,忍不住有几分心惊。
长垣真人哪受过此等侮辱,当即怒不可竭,抬手向后一抓,扥住那红狐的脖子,向前一拽,将其硬生生扯到身前,扬起手照着不远处的石台狠狠一摔,那红狐的脑袋恰好撞在尖锐的石角之上。
几个呼吸间,红狐挺身站起,不顾头上的伤口,再次撑尾扑杀而上,祝艺菲这才看清,这魔狐竟是八尾,难怪如此厉害。
长垣真人见那狐狸再次攻来,后退半步,张口吐出一把金色的小剑,玲珑剔透,仙气浓郁,竟是其元神之力所凝,此剑一出,其上的法光自散一道法屏,仿若一张网般,将红狐控住,而后,绕到其尾部,咔嚓一声,斩断其中一尾。
红狐痛的大叫,却依旧张牙舞爪,对着长垣真人怒目而视,眼瞳之中除了恨意,竟还有一丝沉痛和悲伤。
祝艺菲正尤其奇怪,这长垣真人为何只是断其一尾之时,接下来发生的事却令她肝胆俱裂,终身难忘。
长垣真人擦了擦肩上的血,那伤口被魔息侵染,显然并不舒服,他唇角上扬,挂着冷笑,完全不像是一个得道的修者,反而像是披着人皮的妖魔。
剑指轻点几下,那小剑将红狐的尾巴一条一条割下,每一条都割的尤其慢,直到那最后一条落在地上,鲜血染头了半湖的清水,红狐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只是双眼睁的大大的瞪着长垣,一动不动。
“仙狐竟敢与魔狐通婚,真是好大的胆子”长垣真人张口收回小剑,冷笑道。
祝艺菲目瞪口呆,此时此刻,不是她不想救那红狐,只是根本没有这个能力。
鹿骞等人不能离开肉身太久,本命元神归入肉体之后,都倒在地上浑身乏力,这长垣真人乃是人身修仙,一年堪比妖修百年,况且,此又是结婴的高修,若是真斗起法来,就算他们捆成团,也不是对手。
“你身为修者,竟如此狠心”祝艺菲大口喘息,半依在一方假山石上,怒声道。
“三界之内,不论仙鬼妖魔,只要你的实力够强,修为够深,便没有什么狠心不狠心,若论因果,也是那小狐破我法宝在先,便是有天帝在此,我也有理”长垣真人接着冷笑道:“从前,你玄清门派一弟子不也是仗着修为深厚,来屠我太清鄱阳门,如今,因果循环,怪,只怪你,不够强罢了”
“信口雌黄,你只讲果,不讲因,我玄清弟子,岂是能轻易屠杀之辈”祝艺菲也冷笑道。
“就算是贫道信口雌黄,尔等又能如何?不要以为你脱去了妖皮,就算不上妖修,再未飞升之前,莫说你是玄清弟子,就算是我太清弟子,也要清理门户,照杀不误”长垣真人双肩微动,一个轻身跃到跟前,一臂伸下,将祝艺菲的脖颈掐在掌中,就地提起。
“当年,我那小师妹就是死在你玄清弟子手中,今日,贫道也算是给我小师妹报仇了,你,这就去死吧”长垣真人眉头一皱,指尖发力,瞬间收紧了掌心。
古月峰上,正闭关的紫阳倏然睁开眼睛,周身金光大盛之际,身下现出一朵金色莲花之影,托起其尊,化作一道流光飞下山头而去。
长垣真人正得意之际,忽感脊背上下一阵冰凉,还未反应,便觉一物拍在身上,瞬间整个人飞出几丈之外。
祝艺菲已有些神志不清了,觉得自己轻飘飘的好似在飞一般,直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沁入心脾,方才无力的睁开一条缝隙,望见那三尺墨色的胡须正在微微飘动,忍不住微笑了起来。
“这不是鼎鼎大名的紫阳真人么,临仙界古月峰什么时候搬到凡间来了”长垣真人骑着宝玉如意飞来,捋了捋衣襟笑道。
“道友,何故与我徒儿过不去”紫阳狭长的凤眸藐起,两道剑眉一高一低挑了挑,唇角含笑,似乎极为礼貌。
“你们玄清派收个妖精为徒,贫道不过是在帮紫阳师弟清理门户罢了”长垣真人似笑非笑的模样,顿了顿,继续道“我听说紫阳道长为避情劫,独自一人在古月峰之上闭关化灵,啧啧,如今,居然肯为了一介小妖破坏修行,若不是,你这情劫避不开了?”
紫阳冷下脸,沉吟片刻,方才道:“若是我没猜错,这位应该就是太清派鄱阳门亘峘长老座下大弟子长垣师兄吧”
“紫阳师弟,还真是见多识广”长垣颇有些得意。
“临仙界妖魔作乱之时,亘峘长老说师兄正在闭关修行,即将步入渡劫之期,不宜出来对付妖魔,现在看来,师兄修为愈发精深了,尤其是这个千里耳”紫阳一番话,不声不响,却将长垣的贪生怕死和博闻多谣毫不留情的展现出来。
祝艺菲来了精神,接着道“恐怕不是千里耳,是万里耳了”
“听说紫阳师弟道术精深玄妙,今日,师兄我就不才讨教一二”长垣言罢,足下突起风暴,逆行向上,冲天而起,对着紫阳处席卷而来。
紫阳身形微动,头上忽现一道金色光柱,瞬间扩开,直将那风暴打回远处,被长垣真人用法光击散。
这只是普通的御风术,算是道家修者斗法之时的一个试探性的法术,算不得太清鄱阳门的正统道术,紫阳也晓得这长垣真人对他还是有几分忌惮。
“艺菲,你先去调息”紫阳伸手一招,将那帝玉浮尘唤出,握在掌心摇了三下,一朵金色莲花自其法光中夺目而出,将祝艺菲托住,稳稳落在地面之上。
长垣真人见此,也伸手一招,唤出一座龙头缠金八角塔,高约为两尺三寸八厘,通体宝金之色,缠着赤金之龙,龙头搭在塔尖,高扬而起,像是冲天而啸般。
“师弟,可知我这法宝?”
“自然晓得,长垣师兄乃是亘峘长老座下大弟子,鄱阳门三百多年唯一一个修行大成,接近飞升之辈,更有两件本命法宝,一曰摄魂印,一曰降龙塔,如今,这摄魂印用在了我徒弟身上,这降龙塔拿来对付我,师兄还真是好客啊”紫阳不咸不淡的道。
“那是自然,当年你玄清派欺我鄱阳门无人,今日,可别怪师兄下手太狠,师弟,接招”长垣真人言罢,将手中的宝塔向上一托,降龙塔迎风变大数倍,悬立在半空之中。
塔分九层,每层八门,只闻听咔嚓声不断,八门接连打开,其中飞出数条赤色棥龙,此龙非是正统龙族,乃是古龙上祖与凡间一土蛇之神通婚所生之物,当年因两族通婚违反天条,遂其后辈被天道惩罚,刮去龙鳞,劈断龙角,斩去龙爪,终世不得飞升仙界。
此龙因此生怨,堕入魔道数千载,后被鄱阳门祖师爷,太清鄱阳真人将其收服,炼制了这降龙塔,将其困在当中。
不想天长日久,这降龙塔内倒生一塔灵,也是一条赤龙,便于这所囚之龙相恋,繁衍生出子孙,正是这棥龙。
因棥龙出身不明不白,遂降龙塔不得被带入天界,便被当做鄱阳门镇门之宝,世代传给最有资质的弟子,这也是长垣真人如此硬气的原因之一。
棥龙被困塔中日久,再加上父母之辈的仇恨,已是怨毒至深,这一项被放出降龙宝塔,自然大开杀戮,二话不说,八条棥龙对着紫阳围攻而来。
紫阳手持帝玉浮尘,身影时虚时幻,躲开棥龙的正面攻击,遇上其侧尾之处,浮尘稍稍一甩,打在其脊背七寸之上,几个回合,那棥龙便被打得落荒而逃,归入塔中。
长垣真人虽面不改色,心中却惊诧万分,早听说玄清门派虽弟子不多,却个个都是怪胎,先前一个小妖挨了他三印未死,如今这紫阳,竟连棥龙都能轻而易举的打败,瞧着他的模样,修为还没自己深,莫不是,玄清道术真有独辟蹊径的修炼方式?
紫阳瞧着他若有所思的模样,剑眉微挑,笑道:“师兄出招了,师弟也当礼尚往来”
言罢,只见其将手中的帝玉浮尘轻轻一扬,身前乍然出现数排水色光剑,争鸣之声震动山岗,杀气隐匿,一股正息浩瀚淋漓,仿若像是执行一场义不容辞的刑罚般。
“紫阳,你竟敢对我用剑阵”长垣真人此时是真的慌了,因为他十几岁时曾见过一次玄清剑术中的剑阵之术,也是此术一出,门派内的弟子,他的师兄师弟,甚至是几分长老都死伤在剑阵之中,三魂七魄直接引渡到了鬼门关。
“这比起降龙塔来,不值一提”紫阳冷笑一声,正要排开剑阵,却听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低喝:“且慢”
紫阳一回头,只见一个白衣男子,虚空踏步而来,面带哀戚之色,再观其元神法相,竟是南岭九尾雪狐,转眼瞥见那湖岸上的三具尸身,忍不住叹道:“自作孽,不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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