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闹太守府衙已经有不少路过的百姓对二人指指点点,祝艺菲一一回头瞪过去,直到那些闲极无聊之辈被她这模样吓的四散而去方才罢休。
“哎,太累了”毫无形象的叹了口气,转过身一屁股坐在府衙门前的石阶上,还没热乎,便见那守卫走出来道:“你们两个进去吧,我们老爷等着呢”
祝艺菲站起身来与卿利一道走进府衙之内,太守府很大,三进三出的院子,进门就是衙堂,办公的地方,一条笔直的甬道在紧闭的衙门前分成左右两通,直伸向对称的两个拱门处,两人便跟着那领路的顺着甬道,穿过庭廊,走到后院的一处厅前站定。
那领路的小哥一拱手朝内道:“大人,二人带到”
“恩,请进来吧”里边穿出应声,祝艺菲闻之一愣,心中突然大喜,刚要开口,突然又忍了回去,喜色尽收,眉目惆怅的皱了起来。
瞬间变幻莫测的神色没有逃过卿利之眼,他绕道祝艺菲身前,推开门先喊了声:“文涵,许久不见了”
果然,听到那熟悉的称呼后,祝艺菲内心还是忍不住跳动了一下,站在门前踌躇了几秒钟便也跟了进去。
“大表哥?你怎么过来了,怎么弄成了这样,哦,这位是........艺菲?”
“呵呵呵,文涵,好久不见啊,没想到是你”祝艺菲尴尬的笑了笑,看着他那消瘦不少的面膛,儒雅依旧,只是略带几分颓废和落寞,早已不复当年的意气风发。
“是许久未见了,你,还好吗?”淮文涵声音有些哑。
“挺好的,你怎么在这里?”炎晗不是说重新重用了淮家吗?他们应该是在京城才对啊。
“说来话长啊,快快,来坐下,备茶”淮文涵一声轻呼,登时有一妙龄女子端着茶水点心上来,一身素衣,发间系着孝带,竟是穆氏身边最得宠的丫鬟樱桃。
“想不到,你们竟然是熟人,那也不用我介绍了”卿利笑着喝了口茶水。
“你们二人形容怎的如此狼狈,莫不是遭了匪贼?”淮文涵看着卿利那一头一脸的灰土问道。
“嗨,说来话长啊,为兄都要累死了,能不能先休息一下”卿利也不客气,跟到了自家府邸一样。
“樱桃,去备水和饭菜,艺菲,你也去洗漱一下吧”淮文涵笑笑道。
“恩,好吧,那晚上再找你说事”纵然很急切,但自己这个样子实在不雅观,再者这么多人在也不是密谋的好地方。
洗了个澡,吃了些果子,真气消耗过度带来的副作用就是困倦不堪,最后嘴里含着颗葡萄便倚在床头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之间,似乎听到两个熟悉的声音在对话,其中一个道:“表哥,怎么会与艺菲结识?”
“前日夜半,她带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和尚找上门来的,我看你与她很熟?”
“去年在京城时,母亲收了个义女,便是艺菲”
“哦,那这么说来也算是我半个表妹了”
“你不是在观山郡城内吗?怎么大老远跑到这来了”
“还不是为了山贼的事,祝姑娘是来跟你借兵的”
“借兵?”
“恩,她是这么说的”
“那便是要剿匪了?”
“恩,她说自己已经在山寨内卧底多日,基本摸清了状况”
“原来如此”
“表弟,你打算借兵给她还是你自己带兵去剿匪”
“没有朝廷的印信和皇上的密旨,私自调兵是杀头之罪,再说,这件事恐怕还要连累你”
“我千辛万苦过来寻你就是想跟你说,如果祝姑娘真能剿匪成功,你务必不能留一个活口”
“哼,你为了万贯家财杀妻献子,与贼同谋,若不是看在我那死去姑姑的份上..”
“好表弟,算为兄求你了,你和她既然相识,又是咱半个亲戚,务必不能泄露此事啊,况且你也知道观山郡的情况,我一界行商,所做之事都是迫不得已”
“罢了罢了,祖母已死,母亲和父亲也都相继病逝,你是我姑姑唯一的亲骨肉,算是以慰祖母在天之灵吧”
“谢谢表弟,为兄感激涕零啊”
两人话毕,脚步声渐渐远去,不多时便传来了推门声,祝艺菲迷迷糊糊的睡着可意识却出奇的清醒,只感觉有人将自己抱起安放在床上后,便目不转睛的盯着看,只可惜身体又沉又乏,好像灵魂都被冻住了一般,挣扎了几下,想醒也醒不过来。
“听说皇上信封了仙妃娘娘,宠爱有加,是不是你呢?”
“应该不是吧,否则你又怎么会出现在我的面前,那个风雪交加的日子,我无数次回望威耸的城门,期盼能见到你的身影,可是直到满目霜华尽天白,也依旧没见到你,坐在冰冷的马车上,我觉得自己的心都是冷的,冷到了疼痛,疼痛到麻木”
“我一直以为自己早已伤透了心,能够放下一切心如止水,淮家遭此巨变,你又如何能独善其身?可你当真是铁石心肠,竟然来送一程都不肯”
“一直等着你来求我,没想到,果真让我等来了,你说,这一次,我要不要收点利息呢?”
“二哥总说我傻,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傻不过是因为遇上你罢了”
淮文涵看着躺在床上的女子自言自语着,伸手想去抚摸那张令他魂牵梦绕的容颜,却在将要触及那刻颤抖着收了回来,继而叹了口气,将被子小心翼翼的掩好起身开了。
祝艺菲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一种懊悔之感油然而生,像是一股汹涌澎湃的洪流般,顷刻间蔓延全身,那种苦涩的感觉像是一碗新煮的黄莲汤般,由口而入,却涩遍了四肢百骸,永无退却。
人生如梦,宦海浮沉,淮家虽然是有些利用之心,可至少文涵对她是真心诚意的,自己怨的是有些太狠,太彻底了。
这一场眠枕直到晚间酉时末,方才缓缓行来,睁开眼从床上坐起身子,神智从一片混沌中渐渐清醒后,整个人才感觉到身子酸痛的不行,尤其是肩膀和两条手臂,几乎就如搬了一天的山似得,只要稍稍一抬,串痛登时从神经末梢传道大脑皮层,还带着一溜的针刺感。
“你醒了?”淮文涵突然推门进来,看到她发髻不整,衣衫凌乱的模样,迷糊的像只野猫般,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归来,仿若此刻两人正在淮府,而她就住在他院落的隔壁厢房内。
“恩,啊”祝艺菲揉了揉眼睛,实在是乏的不行,想了想又栽倒在床上,片刻后终是想起了自己还有重任在身便蹭的一下坐起来穿上鞋子,瞪着大眼对着淮文涵道;“对了,现在什么时辰了”
“戌时一刻,怎么了?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刚有小丫鬟掌上灯火,屋内霎时明朗起来,淮文涵这才看清祝艺菲额头上都是汗水,早先圆润的下巴已削尖的不成样子,一双与先前不大相同的眼睛看起来也是呆滞异常,整张脸毫无血色,惨白虚弱的令人有些心疼。
“对了,我是有事来求你的”祝艺菲稍稍理了下头发,便坐在淮文涵的对面,看了看门前的那两个丫鬟便道:“你得让他们先下去”
淮文涵点头,吩咐了下人都离开后,空旷的卧房内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人,祝艺菲刚要说话便发现少了卿利便问道:“你那个表哥呢?”
“哦,他放心不下家中事宜,便先归去了”淮文涵端起茶杯,隐去眸中复杂的神色。
“恩?那么远的路途他先走了?”祝艺菲觉得有些怪异,不确定的问道。
“他万贯财富都在家中,素来是个舍不得离开俗物之人,这次能陪你走一趟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就不怕在官路上被野兽吃了?”想了许久才想起羊肠岭那一带的传说,陆丰民就是在那一带命丧虎口,难不成卿利不怕?
“我这个表哥素来是个心狠手辣之辈,多亏你身负奇术异式,否则只怕要送命在了路上”淮文涵冷声道。
“我这也快没了半条命了”祝艺菲没注意淮文涵话中的深意,便想着既然走了就走了吧,等自己回去的时候也好方便快速些。
“这一趟,我是替炎晗来办事的,大概是这么个情况......”祝艺菲将自己如何从太京城出来,进入匪窝,然后又逃出来的事情尽数说了个大概,几乎没怎么隐瞒。
“如此凶险之事,皇上怎么只能派你一个人出来”淮文涵听罢激动不已,甚至乎情绪有些失控。
“哎,这都不算凶险了,我每天都是过得这样的日子,现在主要讨论是如何能彻底的围剿山贼,我倒是有个计划”祝艺菲将自己的脑袋凑近,神秘兮兮得意道。
“什么计划”见她如此模样,淮文涵的怒火和不忿登化成了绕指柔。
“你知道骢国公主的事吧”
“恩,怎么了?”
“我听到他们是个山头的匪贼要一起劫骢国的送嫁队伍,而且是全部出动,这正是一个好机会”
“可是骢国送亲队伍到这里还需要大概一个多月的时间”
“恩?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朝廷的文书都已经下发了,圣旨也已昭告天下,打从送亲队进入炎武国的边境耀州地界,鹿大将军就已经将其严密保护起来,更是播了一队重兵护卫而来,沿路的郡守和县令都忙着清障做准备,前日已经到了潞安县”
“擦,一个公主而已,搞这么大阵仗”祝艺菲有些吃醋的道,自己在这拼命的保家卫国操碎了心,人家好吃好喝的全程有仆从照管还有侍卫护卫安全,真是不同人不同命啊。
“据说这次出嫁的是骢国第一美人灵秀公主,势要入后宫为妃已结两国同盟之好”淮文涵见她的样子笑道。
“第一美人?有我美吗?”自恋了搓了搓脸,对着淮文涵嬉笑着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