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正端着一盏茶的萧绍棠显然也是这么想的,手微微一顿,眉梢眼角就浸出欢喜的笑意来,眼波流转地看了一眼白成欢,先前还淡定自持的神色瞬间崩塌。
若是真的只因为两方结盟,她是完全用不着再刻意解释这一句的。
萧绍棠原本就是个姿容俊朗出色的少年郎,此时眼波微横,笑意盈盈,那浸满欢喜的一瞥,让白成欢心头猛地一跳,原本素白的一张脸忽然就红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因为觉得自己说错了话,还是因为这无上的容色――一个男子,长这么好看是要干什么?
白成欢心间一片懊恼。
威北候不动声色将女儿的样子尽收眼底,心中也就有了主意。
“既然你能去一趟,是最好不过了,到时候爹爹也跟去,暗中照应你,你不必害怕,若那人真是……你即刻回来。”
詹士春与詹松林是一个人的事情,威北候觉得此时还是不要说的好。毕竟詹松林当年与妹妹淑太妃多有牵扯,还是不要提起来的好。
萧绍棠立刻就站起身来保证:
“侯爷放心,晚辈必定会护好白小姐!”
威北候笑笑,又与萧绍棠说了几句,瞥到女儿已经恢复如常的神色,也没再说什么。
无论秦王世子如何真心,他看到没用,得女儿看到才行。
事情说定之后,白成欢就先行离去了,威北候送完了秦王世子回来,就看见正院廊檐下,夜风吹着红灯笼摇摇摆摆,威北候夫人在望着沉沉夜色,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这是怎么了?”
威北候如今是哪个妾室的屋子都不去了,闲来无事都是待在正院的,却发现夫人脸上的笑容也不比从前多。
威北候夫人这才回过神来,望着早就空无人影的院门处,眼中有怀念之色:
“这孩子总让我想起当年的秦王殿下,秦王萧无双,当年也是这般意气风发的少年,战神之姿惊为天人……如今,在西北那么多年,也不知道成了什么样子了?”
威北候的脸色顿时黑成了锅底,喉间也像是喝了一坛子老醋一般酸涩不堪。
这都多少年了,还惦记着那个傻乎乎的秦王呢?威北候觉得自己对萧绍棠刚有的那点好感顿时就没了,没好气地回道:
“还能是什么样子?长得再好看,如今也是个糟老头子!”
威北候夫人与他一世夫妻,哪里还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看着他这样的神情,眼前似乎就浮现出当年那个虎头楞脑的威北候世子的模样,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人还是那个人,两个人之间,早已经面目全非了。
她淡淡一笑,道:“即使是个糟老头子,想来也是个风姿出众的糟老头子,毕竟听说秦王殿下这么多年没有妻妾烦心,想来比别人要老得慢一些。”
说罢,不等威北候再瞪眼睛,就道:
“这些日子中秋是过去了,朱姨娘可是又张罗着挖树根了,这一次想挖这两颗海棠,侯爷看看给不给挖?若是侯爷准了,那妾身就什么都不说了。”
威北候夫人正正地指着阶下那两棵绿叶犹存的海棠花树,神色生疏冷淡。
威北候一下子就气短了,小心翼翼的看着夫人的脸色道:
“这是什么话,她一个妾室,哪里能来你的正院胡乱挖?要是再这样,你就直接把她打发了!”
威北候不糊涂,这要是候府正院真的被一个姨娘挖了,以后夫妻之间,永无宁日。
威北侯夫人听他这样说,也就点点头进了屋子:“侯爷心里明白就好。”
她心中何尝不是顾虑威北侯万一真的偏宠朱姨娘,让一个妾室来打她的脸,那倒不如早早死心,该下狠手就要下狠手。
威北侯只能叹口气跟了上去。年轻时候的荒唐事,现在想起来也是悔不当初,却无可奈何。
时光如水流,再也不会回头的。
没过几天,付寒那边就递了消息到梨花巷,那位詹先生又露面了,已经说好了约在了天香楼。
天香楼暗地里也是秦王府的产业,约在那里,既能避人耳目,又能将主动权掌握在己方手中,袁先生很满意。
到了约定的日子,天才蒙蒙亮,戴着幕篱的白成欢就悄悄地出了威北侯府后巷处的角门,一个人向着巷子口停着的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走去。
原本她以为这个时辰后巷中应该没有什么人的,可是平日里那些摆摊做小生意的人似乎比从前来得更早了。
只不过从前那些虽然辛苦劳累,脸上还带着些平淡安然的人,如今只剩下灰头土脸,一个个看起来再也没有了从前的精神气。
白成欢从他们身边走过,犹能听到他们互相之间在打招呼,只不过内容再也不是从前的那些你来早了他来晚了之类,都成了唉声叹气。
“今年这样的天气,真是要人命呢!往年这个时候,就该凉下来了,可你看看我这一头的汗!”
“可不是,昨日这街上的水都涨到二十文一大桶了,我那个妹妹一家子,才搬进城,这又要搬出去了,样样都贵,住不起喽!”
白成欢从前再是深闺娇女,也听下人仆妇之间说起过买水的事情。
候府有自己的井,也有庄子上专门运甜水过来,可是下人中有些人在府外住的,就要自己买水吃用了,据说是三文钱一大桶,可如今一桶水,居然涨了足足快七倍!
白成欢回头望了一眼满天的鱼鳞云,知道今日也是绝不会有雨的。
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这场天灾,已然是无可挽回了。
白成欢快步上了马车,身后的喧嚣渐渐远去。
天香楼在京城这么多酒楼中并不起眼,在比较僻静的街道上,一直走了半个多时辰,才算是到了地方。
此时天光已经大亮,但是酒楼这个时候,真正生意多的时候还没到,天香楼内外还是很幽静的。
白成欢下了车,进到大堂内,一眼就看见萧绍棠正在大堂的一张桌子边坐着喝酒。
她只瞥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随着掌柜上了楼。
包间内早就有人等在里面,听见门被推开,很快就回过头来,见到白成欢的一刹那,那张平淡无奇的脸上,露出了深深的笑意。
“他们果然没有让我失望……成欢,你来了?”
眼前的人,正是乔装之后的詹士春,自称詹松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