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陷入了一时的寂静,良久那个陌生人才再次开口。
“只要殿下舍得……”
黑暗中有纸张悉悉索索的声音,萧无双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这次拜托先生跟他去京城,这些,也都交给先生了,虽然他是我唯一的子嗣,但是有些路,还是要他自己去走,不然,将来我不在了,他又怎么能善终?”
“殿下多保重,袁某定会竭尽全力,不辱使命!”
屋外,何七站在庭院中,看着父亲送一个人出来,看那人从自己面前走过,甚至还对他淡淡施了一礼:“公子。”
他们一丝一毫的吃惊也没有,仿佛一早就知道他在屋外。
萧无双走下台阶,望着神情惊愕的儿子:“你以为你是在偷听,可你却忘了我们是什么样的人,你要知道,这要是在京城,你的敌人就该笑死了。”
何七终于从脑袋发懵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征战沙场十几年的武人,耳力目力都非常人可及。
萧无双的声音像激昂的战鼓,一声声擂在何七的心上:
“就算我是你的亲爹,你也不能掉以轻心,当年我来到这里的时候,还不能相信我的亲哥哥要把我如何!阴谋诡计,这些东西,那个肮脏的地方无处不在,更不会因为你身在西北,就能躲得过去,从你回到我身边的那一天起,做为我秦王萧无双的儿子,你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夜风像是从何七的身体里穿行而过,他从头到脚凉了个透,他终于有了那么一点他真的换了个爹,换了个人的真实感。
可是很快,他的眼睛就在夜色里,借着天上的星辉散发出闪闪的光芒来。
“好,去就去!就算京城是龙潭虎穴,我也要去闯一闯,既然老天这样捉弄了我一场,我总要还回去!”
秦王萧无双的儿子――他的人生因此再也不能安稳,那就索性放手前行,对得起这个名头!
钦天监的观星台,是除了皇宫内的摘星阁之外,詹士春最常待着的地方。
晨光微熹,却有他留在宫中的小道士持着他的令牌从宫中出来,到了观星台。
“出了什么事?”昨夜繁星漫天,正是参悟天机的好时机,此时刚刚入眠,却被人打扰,詹士春很是不悦。
小道士顾不得说那些宫门侍卫看他的鄙夷眼神,也顾不得说皇帝昨夜又去摘星阁的事情,只挑了要紧的说:“皇上接了惠郡长公主之女进宫,要找出孝元皇后转生之人!”
“什么?”
詹士春睡意全无,快速起身穿衣,直奔皇宫而去。
没有跟他商议,没有任何的口风,忽然之间,要私自寻找,皇帝到底在想什么?
萧绍昀昨夜做了个梦。
梦到了成欢,仿佛是今生被他亲手杀死的成欢,又像是前世陪了他一辈子却结局凄惨的成欢。
她跪在他的面前,脸色十分不好。
她什么都没说,可他醒来之后就再也睡不着了。
她是不是怪他,这么久都不能找她回来?
他不能再等了,他等不下去了!
詹士春跪在御书房的时候,皇帝的旨意已经即将发出去了。
“皇上,臣有话要说!”詹士春大喊,正要出宫去传皇帝口谕的小太监却脚下不停。
他要敢停滞片刻,就是不尊皇帝而尊道士,那才是死定了。
“先站住吧。”
直到萧绍昀出声,小太监才站住了脚。
詹士春从来没有如此慌乱过,他伏在地上,尽力不让任何人看出来:“皇上,臣昨夜夜观天象,孝元皇后的魂魄已经归位,只是招魂一事,本就是逆天而行,不能一蹴而就,臣为此心痛万分,特来向皇上请罪!”
“请罪?”萧绍昀眯了眯通红的眼睛,不以为意:“不必了。”
“皇上?”詹士春直起身子,十分愕然。
萧绍昀这是什么意思?
萧绍昀仿佛这才想起来詹士春才是负责招魂一事的人一般,抚了抚额头,缓缓道:“爱卿不必愧疚,朕正有件事情要和你说,只不过看你这段时间事多,没有宣召你前来,你来得刚好,咱们一起参详参祥。”
萧绍昀十分疲惫,挥挥手,一边的刘德富掩去眼中的担忧,上前一步,一五一十地说了那日惠郡长公主府发生的一切,重点就是永妍把威北候府的义女认作了孝元皇后。
“皇上回来后,左思右想,想把那白成欢再召入宫中来,和宫女混在一处,让长公主爱女再认认。”
刘德富说得轻描淡写,詹士春却是半颗心放了回去,另半颗心又提了上来。
皇帝并非不再信任他,而是事出有因,可是皇帝怎么能疑心白成欢是孝元皇后转生?
那可是他的……
尽管他再如何想要萧家的人个个不得好死,也没想过要自己的女儿再和萧家牵扯上什么关系!
詹士春缓缓磕下头去,再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想好了对策。
“皇上圣明,这样也可,但皇上切记微臣一言,孝元皇后转生之后,可能一时忘却前尘,而若是有至亲之人在侧,可保孝元皇后顺利归来,皇上不如,一起宣召威北候府二小姐进宫,皇上以为如何?”
萧绍昀这才想起来这件事,想了一想也就点头应允:“既是这样,那就一起召二小姐进宫吧,到时候,你也在一边帮朕看着点儿。”
不知道为什么,他最近发现自己记不住的事情逐渐增多,休息不好就会浑浑噩噩。
詹士春叩首谢恩,眼神瞥过萧绍昀的脸色时,心中一愣,却暗道不好。
那助眠香,宫中这些蠢人怕是给皇帝用多了……他想要萧绍昀不得好死,想要萧家的天下大乱,可没准备此时就让萧绍昀死,萧绍昀总得把这世间诸般苦一一尝过才公平!
至于徐成意,那真是个不堪大用的,可此时事出紧急,也不得不用了。
威北候府,一家人跪听了皇帝的口谕之后,迟迟没有动作。
“侯爷,夫人,这就给二小姐,四小姐收拾收拾,跟着小的进宫面圣吧!”
宣了皇帝口谕的小太监一瞧这一家子没一个好脸色的样子,心里也有些打鼓。
皇上这想一出是一出的,搁谁家,也得愣个半晌,这简直就跟说人家姑娘被鬼附身了一个意思,而这威北候家,又是格外横呐,要是不高兴,抗旨不遵,候府不一定怎么样,皇上会不会认为他不中用……
小太监越想越害怕,都带上了哭声:“侯爷,您看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