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杀人啦!”
被徐成欢扑倒,狼狈地滚在地上的两个丫鬟万分惊恐地盯着那根差点要了她们命的羽箭,无法克制地哭喊起来。
“闭嘴!”
徐成欢全身都绷紧了,一把推开两个丫鬟从地上一跃而起,紧张之下根本都没意识到自己的身手是跟从前不可同日而语的利索。
“什么人?”
她厉喝一声,从地面拔出那支箭伏在利箭来处的崖边警惕地四处张望。
一国的皇后遇刺身亡还算合情合理,可是一个武官家的疯女也能遇到刺杀,这算是哪门子的道理?
要不是她曾经无数次观摩过父兄习武射箭,听出了羽箭穿空特有的风声,她好不容易得来的这条命岂不是又要交代在这里了!
还是说她徐成欢不管真假,就应该是个遇刺身亡的命?
这一次,休想!徐成欢怒从心起,一双深潭般的黑眸也带上了一丝狠绝。
山风微微而过,带着春日和煦的暖阳熏人欲醉,一眼望去连个人影都没有的山坡一点都看不出何处藏有这凌厉杀机。
徐成欢低头看看手里的箭支,箭头包铁,锋锐无比,尾部箭羽粘合规整,这是军中专用的箭支,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里?
没等她多想,山坡的寂静就被一阵喧闹的马匹嘶鸣打破。
她举目望去,只见山坡上突兀地出现了几匹高大的骏马,正以惊险无比的姿势从山坡的一处断崖小径蹬蹄而上,马上几个身穿劲装的男人正纵声大笑。
“何七,你要是能射中那只兔子,我请你去万花楼吃花酒!”
一个略有些耳熟的声音也大笑着回应,带着恣意张扬:“我何七堂堂七尺男儿,连只兔子都对付不了么?你数好了银子等着吧!”
几人的骑术明显非常不错,控着胯下骏马上了断崖之后就在这绿茵茵的山坡上纵横驰骋,很快就到了徐成欢所在的断崖下,准备沿着小路继续往上。
徐成欢微微放下心来,却冷笑一声站起身来,将手中的箭杆高高举起,扬声喊道:“是你们哪位箭术不精乱放冷箭?”
荒凉的山中忽然出现一声女子的娇叱,几个人纷纷拉住了马头,寂静下来四下张望。
然而环顾一周没有什么动静,几个人嘀咕了几句见了鬼了,又准备沿着小路纵马而上。
徐成欢也不再多啰嗦,既然听明白了,她就再次喊道:“谁是何七?”
几个男人又是一副见了鬼的样子,不过这一次他们总算是发现声音来自头顶,几个人纷纷控马后退了几步,视线避开崖边葱葱的草木,这才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女子站在头顶的断崖上,正对着他们怒目而视。
随即就有人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拿马鞭捅了捅当先一头黑色大马上的男人,调笑道:“何七,这俊俏的小娘皮找你呢!”
被称作何七的男人手搭在额前做凉棚,懒懒地趴在马头对着崖上狼狈的女子喊了起来:“姑娘,就算你久仰我何七的风采,你也不能找这么个地方拦我的路啊,你看看,我的兔子都被你惊没了,万花楼的花酒也没了,你打算怎么——赔(陪)我呢?”
其余几个人都听出了这话里的一语双关,顿时惹起一阵哄堂大笑,还有人对着崖上的女子吹了个流里流气的口哨。
好一个不知廉耻的纨绔!
徐成欢从没受过这等纨绔的气,心头大怒,也不多说,只狠狠地把手里的羽箭朝着口出狂言的那个男人投掷了过去——不是都说这具身躯力大无穷得令人害怕吗,那就来试试!
何七原本懒懒地根本没把这个发怒的女子放在眼里,但是下一瞬呼啸而至的冷意让他汗毛乍起,电光火石间下意识偏了偏身子,就听见身后一声惨叫。
他惊魂未定地回头去看,只见他身后马上的锦衣公子正五官扭曲地捂着胳膊,鲜血正一点点地从上好的潞绸里渗出来。
其余几个人一看不好,赶紧驱马围了过来,何七也瞬间坐直了身子,肃容看向崖边正在拍手的女子。
“姑娘这是何意?”身后受伤这人是弘农县县令家的公子,这一趟春猎带他出来让他受了伤回去,怕是要把县令得罪狠了!
徐成欢拍干净了手上的尘土,对这具身躯的力气和准头觉得很满意,这才露出一个笑脸来,扬起头冷声道:“当然是以牙还牙喽,你乱放冷箭差点伤到人,我只不过是原样奉还,但愿你们能长个记性,对了,不用感谢我对你们的教导之恩哦!”
一阵山风拂过,徐成欢散开的长发被风吹起,居高临下地瞪着那群刚刚还狂妄不已,此时却目瞪口呆面露惧色的纨绔,觉得心头真是畅快极了!
何七却愣住了,盯着那露出来的瓷白面孔,黑亮的眼眸,笑起来微弯的唇角边露出来的两颗尖尖小虎牙,只觉得眼前发黑!
这,这不是白家的那个……疯女?
何七身后受了伤正在痛苦呻吟的锦衣公子也立刻收了声。
崖边白衣的少女正得意洋洋地看着他们,一双圆圆的大眼睛瞪起来波光流转,让这大好春光都黯然失色,那尖尖的下巴就像是家里那只羊脂玉的抓背小挠子一样,一下子挠在了他的心尖上,痒痒的,疼疼的,陌生中带着一点甜蜜蜜,能让他觉得整个人都要融化了。
他顿时觉得胳膊都没那么疼了,努力直起身对着那少女露出一个纯良无害的笑容来:“姑娘,姑娘真是好身手,天赋异禀……长得也好看……”
徐成欢隔着一个崖头,也没听清楚那个受伤的人说得什么,只隐隐约约听到一句什么天赋异禀,转念想想,可不是天赋异禀吗?不然第一次拿箭伤人哪能这么有准头,有力度?
气也出了,连带着重生到这具身躯上以后心中存着的一股郁气都去了不少,再说这个人也算是无辜受累,徐成欢大度地朝他笑了笑,转身就要走。
崖下就有人不依:“哎,站住,你伤了人就想走?”
这受伤的人是县令公子,要是放走了这伤人者,回去怎么交代?
何七却是强忍着一口气拦下了叫嚣的同伴:“让她走,这事儿,我负责!”
“不是吧,何七,你可别说这真是你老相好!”
几个人实在是不明白怎么最喜欢在弘农县惹事儿的何七忽然间像是变了一个人,肯吃这等闷亏!
何七却怒了:“去你娘的老相好,都给老子闭嘴!还不赶紧把他弄走看伤!”
相好?他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和这个疯子扯上关系!
之前就是因为她,他在白家被白太太一顿狠呲,回家又被老爹拿着举例子天天一顿好骂,如今要是再跟她扯上关系,闹出大动静得罪白家人,那以后白家的门儿还要不要进了,投军的事儿还要不要想了?
说不得,堂堂七尺男儿,这黑锅,也只能背了!
徐成欢冷冷地看了崖下人高马大的几个人一眼,又回头看了看自己两个还坐在地上浑身打颤的丫鬟,然后估量了一下自己尚不明确的武力值,决定大度一些,好女不跟群男斗,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弯下腰,一手拎起一个丫鬟,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