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竹林也抬手,轻轻地抚上萧绍昀的肩背,柔声安慰着:
“皇上,臣妾总是在您身边的……”
“这些背叛朕的人,朕一定不会放过他们!成欢,你说说,朕到底哪里对小十不好,他居然也这么……”
萧绍昀迷迷蒙蒙地靠在安竹林肩头,没再往下说。
他恍恍惚惚觉得自己再说下去,火气又该上来了。
成欢的魂魄在这里呢,不能吓着她。
安竹林强撑着脸上的笑,手臂僵硬极了。
前世,徐成欢的事情她知道不少,可晋王,她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只知道他极为敬重徐成欢,可徐成欢是皇后,谁敢不敬重呢?
今日的事情,她在后宫都没有称心的人手,手更伸不到前朝去,到这会儿她都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可听皇上这话,是恼了晋王的。
她想起她偷偷看到的那封晋王来信……她干脆不说话了,说多错多,不说了,这样就很好。
好在萧绍昀也没指望她说话,只是贪图这份安心而已。
外面刘德富见皇帝果真因为安竹林过来了而平息了火气,掩下了心里的复杂心思,让小豆子带着人悄悄地收拾了。
刘德富自己去泡了盏苦丁茶给皇帝。
说起来也是奇怪,皇上小的时候喜欢喝碧螺春,喜欢喝龙井,甚至喜欢西边来的那些古怪的茶叶,可就是没喜欢过这苦丁。
好像是忽然有一天就喜欢上了似的,这可是个至今无解的怪事儿。
等到刘德富送茶进去的时候,皇帝的脸色已经平静了下来,安竹林正在一边言笑晏晏地拉着皇帝的手不知道说些什么。
刘德富低着头放了茶,悄悄地退了出去。
到了门口的时候,才听到安竹林温软的声音:
“皇上,臣妾并不是故意要作弄白成欢,实在是……那您看要不要宣那白成欢进宫一趟?”
皇帝神色不明地瞥了一眼安竹林腿上的伤:
“她既然伤了你,何必再让她进宫来,万一再伤人可怎么好?”
“皇上,臣妾的伤都是小事,可娘亲如今那么喜欢白成欢,臣妾那日虽是好意,可白成欢到底犯了旧病,娘亲要是心里怪罪起来可怎么好?娘亲原本就不大相信我,再这般,臣妾什么时候才能认回娘亲呢?”
安竹林这说的也是实话,她要接收徐成欢的一切,徐家这么好的助力就绝不能错过。
谁知道抬眸就对上了皇帝幽暗深沉的眼神,像是怜悯,又带着冷意。
“怪罪就怪罪了吧,也没什么大不了,他们实在不认你,你也不必非要去认。要是他们真心对你,怎么会明知道你身上有成欢一半的魂魄,还对你如此漠然呢?”
安竹林被这话惊着了,皇帝这什么意思?难道前世徐成欢都成了妖女了,皇帝还没有废后,不是因为看在徐家的面子上?
这到底是皇帝看着徐成欢的面子上厚待徐家,还是看在徐家的面子上厚待白成欢?
只可恨前世她目光短浅,很多事都没看明白!
她不着痕迹地按了按心口,勉强给皇帝的态度找了个理由出来――如今还早呢,才熙和四年,皇帝这时候,是真喜欢徐成欢的,不在意徐家如何,也是应该的,况且,徐成霖还没成气候,皇帝还没开始忌惮徐家呢。
缓了一缓,安竹林端起那盏刘德富送进来的茶,送到皇帝手边,道:
“虽说话是这么说,可臣妾心里终究不好受……皇上,臣妾心想,臣妾这义妹着实也可怜,不如,臣妾做主,给她找门好亲事,也算是臣妾替娘亲疼爱她了。”
皇帝听了这话,就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安竹林。
她怎么会想起来要管别人的姻缘呢?况且,这白成欢的姻缘……
想起白成欢那疯傻不堪的样子,萧绍昀心中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空落落的:
“你想给她找个什么样的人?”
安竹林见皇帝脸色不好,心里正忐忑,又听他这样问,立刻又笑靥如花起来:
“自然是要找个相貌身份都配的上,又能对她好的男子,也让她终身有靠!”
刘德富在门外听到这个话,除了瞠目结舌,就是嗤之以鼻,这安贵人说这话,是为那白成欢好,还是想害她?
哪家相貌身份都配的上的人能心甘情愿娶个力大无穷,连皇宫都敢砸的疯子回去?若是皇上硬压着娶了,那也绝不会善待!
这白成欢这样的,只要父母疼爱,那倒不如在家养一辈子更好些,何苦送去别人家里受磋磨!
刘德富对安竹林又鄙夷了几分,他不相信她不知道这个道理,恐怕是故意的。
萧绍昀半晌没说话,就在安竹林以为他要答应的时候,萧绍昀才皱着眉头站起了身。
“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不要再在朕面前提起这个人。招魂台没建好之前,白成欢是不能许配给任何人的。”
这样的一句话,让安竹林又不安中又有几分高兴。
皇上还是不死心,还是觉得那白成欢可能是徐成欢是吧?可晋王又惹恼了皇上,皇上是不会相信晋王的话了,这可真是一桩好事。
她从善如流地答应了:
“是臣妾多事了,还请皇上恕罪。”
萧绍昀微微颔首,心里的感觉却越发不对了。
那阵子盛怒之下的恍惚过去,他又开始觉得眼前的人不像成欢了,成欢这个年纪的时候,除了给晋王与两个长公主挑亲事,可不喜欢随意插手别人的姻缘。
看来还是要催着詹士春了。
这一日因为安西郡王是顶着一张凄惨的脸从皇宫里出来的,早朝时候那些眼巴巴等结果的大臣们顿时都消停了。
反正惠郡长公主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不必这个时候顶着皇帝的怒火去找不痛快,这件事就留到了翌日早朝来议。
萧绍昀昨日目的没达成,想了一天,已经想好了对萧惠郡的处置。
既然都不想死,既然都想活着,那就好好活着好了。
“驸马薛云海,参与宁王谋逆一案,杖三十,徙三千里,长公主萧惠郡,身为从犯,从轻发落,不予苛责,褫夺长公主尊位,收回封地府邸,贬为庶人,携家眷与薛云海同徙岭南,无诏不得回京。其余宁王余孽,着刑部审理结案。”
宋温如默默地听着,到最后,到底是没反驳。
虽然薛驸马把罪责都揽过去了,可惠郡长公主落到这个地步,也算是罪有应得。
好在人还活着,也算是皇帝最后的宽容让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