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荣阳郡主的笑容实在是挑不出毛病,崔颖怡几乎以为她是故意说这话的。
可就算她是故意的,崔颖怡也不能与她计较。
崔颖怡这几日想了很久,如今放眼京城,最佳的人选的确只有荣平郡王。
不说别的,只说荣平郡王有这样一个既得恩宠,又说话滴水不漏的好妹妹,就值得她一搏。
更何况,荣平郡王身份尊贵,年轻倜傥却尚未婚配,也从没传出与哪家闺秀有什么瓜葛。
就算是放在从前崔家鼎盛的时期,荣平郡王也是难寻的良配。
而男女有别,想要谋划这桩婚事,也只能从荣阳郡主这边下手了。
如此一想,崔颖怡的那一点点气恼立刻就服帖了。
暖暖的春光照在崔颖怡的脸上,她白皙的肌肤几乎有些透明,笑起来也是温婉的大家闺秀模样,声音愈发柔和:
“郡主说笑了,与皇后娘娘投缘是其一,郡主聪慧稳重才是更让人敬服,真希望日后能常常见到郡主,也好学得郡主一二。”
荣阳郡主从前与崔颖怡并不熟,如今也是看在晋王妃的面子上接了她的话头。
但是从前那个略略有些骄矜的崔家二小姐好像彻底消失了一样,这样明显奉承的话出自崔颖怡之口,倒是让荣阳郡主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果然权势才是这世上最好的东西――
譬如今日,围绕在她身边的人,又有几人还记得早年落魄的荣阳郡主呢?
她们看到的,只有如今深受皇后眷顾的荣阳郡主而已。
而皇后娘娘对崔家的态度,荣阳郡主自觉还捉摸不透。
想到这里,荣阳郡主就没有再去搭理崔颖怡,而是望向了帝后出现的方向,一看到又是皇后娘娘抱着皇长子走在前边,皇上怏怏不乐地跟在后面,不禁好笑,行礼下去的时候,唇边就挂上了一丝甜美的微笑。
皇后娘娘跟一般女子不同,力气十分大,只要有她在,皇长子基本上是不离她手的。皇上多次劝阻,倒像是在和皇长子争宠一般。
崔颖怡感觉到了荣阳郡主的冷淡,正思虑着自己到底是哪里惹了荣阳郡主不悦,转眼就见荣阳郡主盈盈下拜,也赶忙屈膝拜了下去。
烟波阁中,男女坐席照例分左右两边,白成欢和萧绍棠从中间穿行而过,走到上首之后,萧绍棠才出言让跟进来行礼的众人平身:
“平身吧。今日来的都是自家人,都是血肉至亲,诸位不必拘束,入座吧。”
萧绍棠面带笑容,皇帝的威严略略去了些,让今日进宫的宗室之人心情放松了些,也就纷纷起身去了自己的坐席,这场宗室的家宴算是正式开始。
荣平郡王依旧如同往日一般与安西郡王坐在一处,但不同的是,他很显然能感觉到有一道若有似无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不过几次刻意回眸,即使崔颖怡已经掩饰得很好了,荣平郡王还是发现了崔颖怡的目光。
晋王妃的这个堂姐为何如此关注自己,荣平郡王并不愿意深想,但他知道崔家的女子,个个都不简单。
他很想看一眼凤座上那个怀抱幼子的女子一眼,可因为这道目光,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念想。
以后能看见她的时机还多得是,可要是被人发现了他的心思,那就是将整个荣平郡王府拖入万劫不复。
酒过三巡,歌舞升平中,旁人都开始渐渐热络地与晋王攀谈起来的时候,荣平郡王也没有乱走乱看,一个人垂着头望着杯中酒,耳边听着白成欢与妹妹的说笑声,心中竟是酸甜苦辣什么滋味都有。
荣阳郡主本就是个玲珑剔透的人儿,今日又察觉了崔颖怡的反常,不过多时,也就发现了哥哥的反常。
趁着皇后与晋王妃说话的机会,她走出了烟波阁,又命人悄悄去叫了哥哥出来。
“哥,你从前可认得那……那人?”
荣阳郡主和荣平郡王悄悄走到一个僻静处,荣阳郡主立刻意有所指地问自己的哥哥。
荣平郡王点头:
“认得,从前她不也在京城吗?”
荣阳郡主咬了咬下唇:
“哥,那你,对此心中如何想?我看她,怕是在打你的主意!”
也不怪荣阳郡主如此直接,实在是他们兄妹二人相依为命,没有爹娘为他们的终身大事操心,他们只能自己筹划。
而对自己的嫂子人选,荣阳郡主心中是有打算的,至于崔家,她是半分也不愿意自己的哥哥沾染上。
崔家的嫡长女曾经谋害过皇后,别人不知道,想要保命的宗室可都是知道的。
这也是为什么明明晋王妃的身份也算尊贵,却不得京城女眷喜欢拥戴的最主要原因。
好在哥哥也没让她担心太久,一口就否决了:
“我对她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妹妹放心好了,我们郡王府的女主人,绝不会是崔家的人。”
虽然知道哥哥讨厌崔家人的原因更多是因为皇后娘娘,可听到哥哥这么说,荣阳郡主还是松了一口气的。
她立即准备回到宴席上去:
“哥哥心中有数就好,那我就回去皇后娘娘那边了,哥哥好生防备。”
荣平郡王笑了笑:
“那倒不至于,谅她也不敢在宫里使手段。”
荣阳郡主横了哥哥一眼:
“当初在秦军营里,那位崔家嫡长女都敢直接下毒,还有什么事情是她们崔家的这些女子干不出来的?哥哥你可记住,你是太祖皇帝的子嗣,可比她们金贵多了,绝不能让她算计了去!”
崔颖怡只是看到荣平郡王府的这兄妹二人齐齐离开了宴席,直觉自己也要出去转转才行,却无论如何都猜不到,远处花树下正言笑晏晏说话的兄妹二人正在像是防狼一般防着她。
崔颖怡抬手整了整发髻上的步摇流苏,等荣阳郡主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烟波阁的门内,她才提步款款向荣平郡王走了过去。
“这株春海棠开得真好看,王爷也喜欢赏花吗?”
崔颖怡的声音犹如黄鹂出谷,俏丽的容颜衬着满树开得繁盛的春海棠,整个人也像是这春日即将绽放的花骨朵儿一般,明媚得晃人眼。
荣平郡王回过头,眼神却迅速而冷清地从她身上掠过,仿佛自己看到的不是一个姿容出众的女子,而是一棵再平常不过的花树。
美则美矣,就是很难让人看进眼中。
“本王只是出来透透气,不是赏花,既然小姐要赏花,本王就先走一步了。”
荣平郡王客气而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