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家门,何丛梅就上马准备先亲自去往各家府上递帖子。
京城的官员多如牛毛,七叔是吏部郎中,这个不大不小的官职,除了吏部的事务,还掌管外官的选补,虽然兢兢业业无愧与君王百姓,却也因为清正刚直,并不像别的官员那样左右逢源。
此时七叔落难,平日里来往的官员,到底是顾念旧情,还是避之不及,甚至落井下石,就看今日了。
何丛梅捏着连夜整理好的名单与一沓写就的帖子,顶着寒风驰向京城的大街小巷,只希望这些人能看在他七叔往日的情分上,能见一见他。
旭日慢慢地升了起来,挂在天边像是一盏橘红色的灯,在这灰蒙蒙的天气里,无论如何也散发不出往日的光芒万丈。
白成欢内里一身月白色衣裙,外面披着银白色边缘出了风毛的狐裘,暖和又轻便,一路从长安居往外走,风姿仪态因了这华贵的狐裘衬托,更胜往日。
秦王府的侍卫沿路遇见,都纷纷点头问好,并不敢乱看乱瞧。
直到她要出门之时,才被两个面目陌生的侍卫拦住了。
“世子妃这是要去哪里?”
白成欢瞥了一眼他们身上与秦王府侍卫不大相同的青色盔甲,语气轻慢:
“本世子妃要去哪里,还要跟你们交代?”
那两个侍卫肆无忌惮地盯着白成欢看了几眼,才皮笑肉不笑地道:
“世子妃言重了,卑职也是奉命行事,世子妃若是去向不明,卑职无法向皇上交代!”
“皇上让你们来我秦王府做看门狗吗?”白成欢冷然一笑:“本世子妃回个娘家还要受这等闲气,你们且给我等着!”
丢下这威胁之言,就径自出门,看也不再看他们一眼,一副怒气冲天的样子。
两个侍卫对视了一眼,一个带着一队人马快步跟了上去,另一人回去吩咐人往皇宫送信。
收到消息的萧绍昀立刻来了精神:
“这些日子他们一直缩在秦王府做缩头乌龟,今日既然出府,都给朕盯紧了,朕倒是要看看,她今日都去哪里!”
他就不信,何永茂都下了诏狱,秦王府的人能忍耐到几时!
若他们全无动作,那日后事情揭开,一个忘恩负义的名声定然跑不了!
白成欢却是乘着马车,径直回了威北候府,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盯梢的那一对御林军从清晨守到晌午,都没见人出来,却不知道他们严密监视的秦王世子妃早就换了衣衫发髻,装扮成了一个普普通通上街游玩的富家小姐,经由密道离开,在远处的一栋宅子里重新出现。
白成欢只带了秋月,就往刑部尚书吴正茂的宅子外那条热闹非凡的街上过去了。
那条街虽然繁华热闹,但来来往往的人群平民居多,一个穿着绸缎衣裙的富家小姐,带着一个看上去有些笨笨的丫鬟,几个老实忠厚的侍卫,倒是也不打眼。
主仆一行人在吴正茂宅子所在的巷外正对面的茶楼要了个包间,白成欢就坐下来慢悠悠品茶,眼神却是一直没有离开过巷口。
直到接近晌午时分,吴家的马车才缓缓驶了回来。
紧接着,何丛梅的身影也出现了。
白成欢暗自喟叹,萧绍棠果然了解他这个五哥,吴正茂如今是何永茂一案的主审,算是除了皇帝之外最能决定何七老爷有罪无罪的人,何丛梅必定先去拜见他。
但是以吴正茂此人的脾性,越是上门去求助,恐怕越容易误事。
跟着白成欢的一个侍卫就快步走了出去,不多时,何丛梅的马匹就不小心冲撞了人,被人揪着不放,生拉硬拽地往一家医馆去了。
白成欢从窗口看清楚之后,就起身戴了帏帽,也往那家医馆去了。
白成欢走进去的时候,何丛梅正气急败坏地发脾气。
何丛梅此时真的有屋漏偏逢连夜雨的切身体会――吴尚书是这些人中最难见面的人物,他就算递了帖子出去,也要时刻盯紧,才能保证自己见到人,可这一桩硬是来上来的麻烦事,硬生生耽误了这个好机会!
白成欢默默地打量了一番这个面目平凡普通,内里精明厉害的年轻人,没错,正是虢州那个安分守己,为了何家庶务兢兢业业的二房庶子何丛梅。
“五哥,别来无恙?”她扬起一抹笑容,和善亲切地叫道。
何丛梅满心烦躁地转过头来,只看见被芊芊素手撩起一角的帏帽下,露出一张精致的脸,陌生又熟悉。
他愣了一瞬,才猛然睁大了眼睛:
“白……妹妹?”
他昨夜向家中留下的管事打听京中之事时,已然听闻秦王世子娶了虢州白氏为世子妃。
七弟,到底是如愿以偿了,这也算是他坎坷的人生中能够让人觉得慰藉的一件喜事。
白成欢微微颔首:
“多时不见,今日与五哥偶遇,当真是不容易。”
何丛梅慢慢放缓了心绪,脸上也露出了与在虢州笔墨铺子中时一般无二的憨厚笑容:
“是啊,多时不见,七妹可好?”
威北候府外四处散落潜伏的御林军眼巴巴地等到了天黑,才等到秦王世子妃的马车出来,他们睁大了眼睛,总算看清楚了车中的女子,正是华服美饰,美若白玉的秦王世子妃。
“她真的一天之内,哪里都没去,只在威北候府?”
这样的消息报入宫中,萧绍昀是一万个不相信,怒气冲冲:“你们可都看仔细了?确定她没有出来过?”
那个小头领连连保证:
“卑职绝没有看错,威北候府前后门都有人看着,卑职也是亲眼看着秦王世子妃上了马车,进了威北候府,又从威北候回了秦王府的,一路上,马车从未停过!”
萧绍昀脸色阴晴不定,几番变化之后,终究咬牙切齿道:
“继续盯着!”
出来一趟,却什么都不做,只是回娘家,他们这到底是想做什么?
只是接下来一连几日,秦王府都像是一潭死水一般毫无动静,秦王世子与秦王世子妃皆是安安分分呆在秦王府,再也没有踏出半步。
这一日傍晚,京城外的官道上,却有两人两骑向西飞驰而去,若是有人能靠近,或许还能听到两人的低语。
“方才那个放行我们的人就是大姐夫?”
“嗯,他就是董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