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终究还是按了充媛之礼葬了陆昭。
虽然身为宫嫔还和皇上的弟弟不清不楚,从礼法上来说,皇后恨不得直接把人拖出去乱棍打死,但从情理上而言,皇后终究是觉得陆昭很可怜。
别人都是蹬鼻子上脸再被扇下来,她别说上脸了,连鼻子都没登上去,白白赔上一条命。
自从淑妃以僭越上位妃嫔为由,发落了芳采女之后,皇后装模作样的大骂了淑妃德妃一顿,连后宫竟不能守祖制难道是想造反么这种话都拍着桌子吼了出来,两位代表了后宫除去皇后之外最顶点的两位妃位几乎是用跑的,滚出了凤仪宫。
淑妃还好,只当皇后嫌自己处理得不够干净漂亮,回去之后干脆从衍庆宫地处的西六宫开始,一间一间宫室的人开始查。
德妃虽然觉得皇后不至于为了这种事情大动肝火,但明显在查陆才人一案中后来居上抢了自己功劳的淑妃都这么做了,皇后也没阻止的意思,自己搭把手也不是什么大事。
于是就在淑妃开始查西六宫的第二天,东六宫也开始惨无人道的开始了轰轰烈烈大盘问行动。
只是由于两只妃位从头到尾都没有主动对口供,跟风者德妃不知道淑妃到底想问出来什么,其实发起人淑妃也不知道……
皇后的案头,终于从清一色的朝廷大事边关告急,也增加了些后宫查出来的零零碎碎。
青扇入宫以来头一次,能和青箩一起站在皇后面前并肩一起听吩咐,不觉心中唏嘘。
结果好不容易等着皇后从试院送来的举子们的卷宗中抬起头来,第一句话说的是:
“宋桥最近在做什么。”
青扇彻底泪奔。
“宋大人奉娘娘之命,保护上林宫,忠于职守不敢擅离。”
皇后原本打算低下去继续看卷宗的脑袋唰的一下就给抬了起来。
“你说什么?”
她明明最主要的是让宋桥盯着替换掉章炎的心腹,投喂狼女只不过是任务完成后的福利好么!福利!
丫居然还真大着心的每天就搁上林宫里蹲着了?
相对于在后宫女人堆里泡着容易一惊一乍的青扇,经常见着皇后冲着一本奏折拍案而起的青箩要淡定得多。
“娘娘交代,宋大人不敢不遵,昭仪虽是西域进贡,但毕竟是皇上亲口赐名赐号,身份尊贵,位同夫人,但后宫诸人竟敢轻慢昭仪,近日凡冒犯过昭仪之人,宋大人都已交给刑律司问罪了。”
皇后终于安下心来,继续看被挑出来的策论。
“淑妃那边呢。”又翻了几张,皇后终于翻了青扇的牌子。
“自从娘娘发了火了,淑妃娘娘着实被吓坏了,最近整个后宫都提心吊胆呢。”皇后批卷宗,明确表示后宫的事交给德淑二妃,随便怎么折腾都好,最后报个结果就行,青扇每天的事就是听各宫娘娘宫人的哭诉,慢慢也有点儿被洗脑的意思了。
“都说只不过为着一个狼女,各个宫谁不议论两句,若真有罪,岂不知人人该死?”
皇后拿朱笔圈出三篇来,抬头冲青扇笑得一脸慈和。
“是哪宫这么和你说的?”
青扇对着自己絮叨归絮叨,对外也就只带了双耳朵去,皇后倒是放心青扇不会多嘴把自己的意思说出去。
“越溪宫秀修媛,阖禧宫孙修容,还有就是一些小宫人闲聊时抱怨了,位分最高的也就是秀修媛。”
皇后轻轻嗯了一声。
“着人留意着,位分低,还敢对皇上亲封的昭仪如此议论,不许走漏了风声。”
青扇泪流满面。
这么多年了,她在后宫里挑出来重点培养,安插在各个宫里的人,终于也有用了!
“皇上还是待在上阳宫?”皇后批完最后一张卷宗,终于搁了笔,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
青扇青箩一起点头。
皇后便笑了起来。
“杏充媛自有孕以来,本宫就瞧过她两次,这回落水受惊,着实可怜了,本宫还没去瞧过,这便去看看罢。”
青扇一脸受宠若惊的表情看着皇后,连应声都忘了。
如果没记错,刨去皇上说书皇后前去抓包,这还是自冷战以来,皇后,第一次,在皇上暂时没闯祸的情况下,主动提出要去,看皇上啊!
虽然是打着看皇嗣的名号,但这也是跨越性的飞跃啊!
于是,还沉浸在皇后让步,皇上不作死,从此帝后关系美满,整个后宫一片和谐,最后达到了人生大圆满境界美好幻想中不可自拔的青扇,瞬间就被皇后接下来的那一句打击得灰飞烟灭。
皇后说:
“带上刚刚本宫批过的所有卷宗。”
这哪是去看皇嗣,这分明是逼着皇上背书啊!
皇后驾临上阳宫的消息早在皇后还在半道上就已经传去了薛昭仪耳朵里。
等皇后凤驾抵达上阳宫门口时,薛昭仪早就领着一群宫嫔在门口等了许久了。
相比起在上阳宫时不时就要犯抽摔东西大喊朕把你们通通都拖出去满门抄斩的皇上来说,尽管从身份上是共享一个男人的情敌,但整个上阳宫,都更乐意看到皇后……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上阳宫灯火通明,薛昭仪自从奉命收养杏充媛之后,隐隐就成了名副其实的九嫔之首,从来在后宫都是走高贵冷艳风格,懒得掺和争风吃醋的坑爹事的皇后,难得主动在没大事的前提下,出了凤仪宫的大门,薛昭仪只恨不得把整个上上阳宫都重新翻修一遍,好迎皇后凤驾。
皇后甚至在薛昭仪眼睛底下,也看到了一圈比白行远眼睛底下更重的黑圈。
毕竟一个杏充媛已经够头疼的了,这会儿再添上一个只会添乱的皇上……
“不必多礼,杏充媛如何?”皇后俯身扶了薛昭仪起身,摆摆手让那群不入流的美人们全都各自散了。
没挣到九嫔位份,好意思来皇后面前露脸么。
皇宫里什么都缺,最不缺的就是人,尤其是被皇上带进宫来的,一波一波犹如过江之鲫的美人。
皇后不过是随口一问,薛昭仪差点没直接拉着皇后的手哭出来,最后还是生生忍了下来,低眉垂眼跟在皇后身后半步远的距离。
“回禀娘娘,一切安好,只是太医说,总是情绪不稳,实对龙胎无助。”
原本都还挺好的了,杏充媛虽说是总不出门,但也没日日哭夜夜闹,皇上亲自来守着之后倒好,每晚不是做恶梦痛哭,就是没事儿尖叫,和见了鬼一样,就没一天消停过。
皇后一脸感慨的拍了拍薛昭仪的手。
“杏充媛与皇嗣还需妹妹多加照顾,本宫事忙,总是顾不上来,妹妹辛苦了。”
薛昭仪顿觉受宠若惊,眼见皇后举步就要往杏充媛住的东偏殿去,赶紧一个错步上前,生生拦住了皇后。
“这会儿杏充媛喝了太医煎来的安胎药,已经睡了,依德妃娘娘的吩咐,总留一位太医在上阳宫伺候龙胎,就连安胎药,也是太医亲自去太医院配了,包上方子,一日一日在上阳宫里煎,药味苦,只怕娘娘闻不惯,还是容臣妾先奉茶,待杏充媛醒了,臣妾再带她来给娘娘问安。”
皇后默默点了点头。
反正她也不是真要来看杏充媛的。
虽是自己把杏充媛交给薛昭仪照顾,但德妃把整个上阳宫守得滴水不漏,就连淑妃想来探望,十次之中,也只来得一次,剩下九次,不是被德妃找事情绊住,就是被德妃亲子拦了。
“皇上还在守着杏充媛?”皇后进门时没见皇上,杏充媛的东偏殿也寂静无声,实在不符合皇上不作不死的本性,还微微觉着有些诧异。
于是薛昭仪的脸,也开始变得和经常接触皇上的妃嫔们一样,犯上了神经性的抽搐症。
“皇上只怕现下……不在东偏殿。”
皇后一愣。
薛昭仪侧了侧头,还没等鹊枝跑出主殿,一个皇后连见都没见过的美人就惊慌失措的跑了进来,又在主殿外被守着的宫人双双拦住,几番挣扎也冲不破,最后只能梗着脖子冲着正殿里大叫了一声。
“娘娘不好了,皇上他翻窗跑了!”
皇后:“……”
薛昭仪:“……”
“这又是怎么回事。”皇后这两天忙着批卷宗,能百忙之中抽空来看杏充媛,那还是看着要把皇上抓回来背书的面子上,上阳宫又着实安静了两天,青扇也就没把这事儿往皇后面前报。
薛昭仪想也不想,就普噗通一声跪去了皇后面前。
皇后沉着脸让外头的人放了那位美人进来。
于是又多了一个人战战兢兢的跪在了地上。
“你说皇上翻窗跑了?”薛昭仪不用抬头,光听也知道皇后现在脸色必然不善。
幸而现在还没问到自己头上。
被点名的美人早先就看了薛昭仪恭迎皇后的阵势,这会儿又被皇后黑云压顶的气场一压,当场差点没吓软在了地上。
“回……回皇后娘娘,皇上这些天宿在臣妾房中,刚刚宫人来报娘娘来时,昭仪娘娘命阖宫觐见,臣妾问过昭仪娘娘皇上怎么办,昭仪娘娘说左右皇上还在睡觉,把房门反锁了就是,可臣妾刚刚回房,门还锁着,可窗户开了,皇上身边的小乐子也不见了,窗外还有几个新踩出来的脚印,相比刚跑不远……”
顿了顿,才刚被宠了几天就因为皇后到来而瞬间失宠的美人,小心翼翼的问了皇后一句。
“娘娘,要抓回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