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之外发生的事情楼小衡等人没有收到一点风声,所有人的精力都完全投入到拍摄工作中。随着拍摄进度加快,两个剧组都无一例外地陷入了ng地狱。
陆晃掏出手机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但《大唐君华》的某个镜头已经被喊停了十六次。
《大唐君华》的导演是拍历史剧出身的细节控,邓廷歌和女一号夜间漫步长谈的戏怎么都过不了他的关。
陆晃拿出剧本。
这个镜头是邓廷歌为女一号拂去衣上雪花,女一号随即亲了他的瞬间。
杜蘅在京城与当朝将军的小女儿于花灯节上相遇,彼此情钟。书信往来一段时间之后便是偷偷交往,一年多就已经论及婚嫁。杜蘅和冯修文被分派到边疆督军,今天拍摄的正是杜蘅与少女告别的夜晚。雪停后有晚风轻抚,英挺的青年和爽朗的少女于月光中漫步。看到少女肩上的几片雪花,他伸手为她拂去,低首时脸颊被突然印了一吻。
很青涩也很浪漫。陆晃抬头看向场中,正好导演喊了第十七遍“停”。
所有人都又倦又累又冷。
“节奏不对。你亲杜蘅的时候是害羞又激动的,不是单纯的开心,懂吗?”导演也已经口干舌燥。
女一号咬着牙,眼睛里泪光闪动,但还是细细地听了,边听边点头。邓廷歌也和她一起听,两人又比划来比划去地找感觉。
“羞涩,我要的是羞涩。你再大胆也好,你是将军的女儿天不怕地不怕也好,他是你所爱的人,这是女孩子的第一次主动示爱。羞涩,紧张,亲到之后又觉得尴尬和丢脸,明白吗?”
陆晃无奈地笑笑。亲了十七次,要再演出羞涩的感觉也是很难的。
他动了动手脚。身上穿着战甲,他怕坐下后会把衣服弄皱,于是负着十几斤的服装站了整整一个晚上。他也快到极限了,只能靠背台词来让自己打起精神。
这边还没结束,另一边倒是终于完工了。
导演一句“今天到此为止”的喊话让整个《九寸针》剧组都松了一口气。楼小衡和丘阳立刻奔到化妆师和服装师那边卸妆脱衣服。按照拍摄计划明天他们四点就要起来,化妆之后赶着拍六点的戏。这个山坳里每天清晨都有自然的晨雾,笼在林子里草坡上,朦朦胧胧的很好看。刘导发现这个天降之物之后很开心,一直筹划着要把晨雾也拍进戏里。
只是拍归拍……楼小衡心里在嘶吼:既然决定明早要拍今晚就不要安排那么多场戏啊。
纵然是被大家称为“丘一条”的丘阳也顶不住,一边坐在椅子上任化妆师在他脸皮上卸妆,一边梗着脖子就睡着了。
楼小衡同样没好到哪里去,他今天练了半天的射箭,又拍了半天的射箭,晚上这场戏还吊着威亚在半空晃了一个多小时,两只手又酸又疼,快举不起来了。
往山庄里走的时候,他远远看到陆晃站在那儿,佝偻着腰看剧本。虽然那边人挺多,他一身灰不溜秋的战甲在夜里也毫不醒目,但楼小衡从未漏过捕捉他身影的每一刻。
他转了身往陆晃那边跑过去。
“老板。”
陆晃扭头看到他,被冻僵的脸上总算露出笑意。
“冷!”他张着口无声地冲楼小衡说,一片白气喷出来。
楼小衡脱了手套塞到他手里。是陆晃那副又丑又厚的棉手套。
陆晃没接:“你不戴了?不是要拍早上的戏么?这里早晨很冷的。”
“现在也很冷。”楼小衡把手揣进兜里,“你戴,我走了。”
说完就缩着脖子小跑着往山庄去了。
陆晃嘴角勾勾,顺他的意戴了手套,感觉那些台词一串串地直接往他脑子里蹦,状态奇好。
拍完第二天清早那场戏之后,丘阳有些感冒了,吃早餐时不断打喷嚏。助理去给他拿药,丘阳在楼下等他的时候遇到了正走进餐厅的陆晃。
“嗯?你不舒服?”陆晃拐了个弯朝丘阳走过来,看他没什么精神的样子,伸手就摸他额头,“有点热,吃药没?”
丘阳抽抽鼻子说没有。
“你等我一下,我带了常备药。你常吃的那种也有。”陆晃转身就往外跑走了。丘阳捏捏鼻子,垂头站在楼梯下捂着自己额头,脑袋里嗡嗡乱响。
把助理打发走,丘阳将助理拿来的药揣兜里,一个人坐在外面等陆晃。陆晃跑着去跑着回,不到十分钟就来了,看到丘阳坐在外面有些生气:“还坐外面?回去多加件衣服,药我拿来了。走,回房穿衣服吃药。”
拎着丘阳回他房间看他找了件更大的羽绒服套上,陆晃又看着他吃药才放心:“你一直就不太会照顾自己。以前谭辽跟着你还好,这次出来的都是新助理吧?你不要太软了,该说的就得说,连你生病了都没发现,这什么工作态度。”
丘阳倦倦地坐在沙发里,盯着陆晃。
“陆哥,问你件事。”
陆晃给他烧水,闻言头也没抬:“问。”
“你和楼小衡在一起了?”
陆晃没提防他那么直接,手上顿时一抖,沸水溅出几点。
他没停很久,平静地回答:“嗯。”
“为什么?”
陆晃心想丘阳果然是病了。要是以往,在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他应该会直接沉默,再不提起。他端着水放在丘阳身边的茶几上,坐在了丘阳对面。丘阳神情还是倦倦的,但目光挺精神。“为什么?”他又问了一遍。
“丘阳。”陆晃肃了脸色,“你是罕见的天才,能走到我和你哥哥都想象不到的地方。我一直……”
丘阳打断他的话,慢慢又问了句:“为什么?”
他似乎是发了烧,疲倦的眼睛是湿润的,有些红。
陆晃心知不给他一个答案,丘阳不会罢休。
“因为想知道他能成长到什么地步。”
丘阳咧嘴笑:“哦……因为他不够我优秀?”
陆晃:“……”
能理解成这样……他觉得丘阳已经烧得很严重了,伸手想再探探他体温时丘阳没有躲开。手掌下的光洁额头温度比刚刚还要高,陆晃不安起来:“你快去躺下,我去找医生。”
丘阳却用力拉着他的手不让他移开。手掌被拖下来,掩住了丘阳的双眼。掌心除了发烫的热度之外还感觉到了热热的湿意。
“陆哥……为什么呢……”丘阳喃喃说。
得知丘阳突发高烧病倒之后,《九寸针》剧组十分紧张。几乎所有的拍摄内容都有丘阳的份,原定在上午继续拍摄的戏份现在也只能搁浅。山庄里配备着的医生给丘阳开了点滴,丘阳说下午就可以继续开工。导演等人都松了一口气,楼小衡却总觉得丘阳似乎很累,但丘阳什么都不跟他说,只是让他放心。
午餐之后纷纷找地方短暂休息,楼小衡跟陆晃说了丘阳生病的原因。陆晃有些紧张地看他:“衣服都打湿了?你着凉没有?”
“没有。丘阳当时穿着单衣,我罩了好几层。这么拍法,想不生病都难。早上的雾太重了。”楼小衡鼻子一酸,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丘阳没什么精神啊。听说是你通知的剧组?怎么回事?”
两人躲在紧急通道的楼梯间里小声说话。陆晃和他都靠在墙上,手指勾在一起。
陆晃没跟楼小衡说任何丘阳的心思。他知道也许楼小衡已经隐约察觉了,但不能挑开。他只说吃早餐见到丘阳的时候发现他发烧于是顺便撵他回房间,然后叫了医生。楼小衡揉揉鼻子感慨:“别说丘阳了,刘导前几天也着凉了,但发着烧也坚持拍。简直不敢生病了现在。”
“我想起以前拍戏的时候,最忙的那段时间我同时在四部电影里演配角,那次我一周都没好好睡过觉,真正休息的时间加起来大概也就是每天一个多小时。不过都过去了,想想还挺有趣的。我都没想到自己那么拼。”
陆晃头一次跟楼小衡说起以前拍戏的事情,楼小衡听得聚精会神津津有味。
两人越聊越精神,脑袋不知何时就凑到了一起。陆晃主动亲了亲他,楼小衡想起上次没能做到底的事情,心里有点猫抓似的痒。
“想什么呢?”陆晃故意问,说完又朝他嘴上贴过去。两人亲了一阵,唇舌纠缠得分不开,又顾虑到这里毕竟是公开场合不好放肆,压抑又热烈。
楼小衡被亲得受不了了,小声说:“我下午的戏……其实就一场。没什么动作的,文戏。”
陆晃默了一会,哈哈哈哈地笑了。“我也是。”他捏着楼小衡的下巴舔他唇角。
两人默契地立刻扭头往楼上走,迈步的时候齐齐愣了。
刘芸站在楼梯上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
楼小衡第一反应是擦嘴巴。才擦一半他就听到刘芸转身笃笃笃地飞快跑走了。
“……怎么办?”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楼小衡没有忽略刘芸掺杂着惊愕和鄙夷的复杂眼神。
陆晃把他脑袋勾过来:“反正都被看到了,再亲一会儿。”
楼小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