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晃又要照顾醉鬼,心里烦得要命。
白天拆迁队的人又来了,这次带来了更糟糕的消息:拆迁款的赔付比例降低了。他正要抗议,却惊讶地发现除了自己、老王和娇姐之外,所有的住户都诡异地沉默了。
其余人等原来早就签了字。比例降低的事情他们三个是最后一批知道的,完全措手不及。
四十多岁的娇姐当时就哭了。她的理发店是死去的老公留下来的,一旦拆了她和三岁的女儿就彻底没了生活来源。老王则早就打算到自己儿子那边去住。划好的搬迁地是划好了,但没有多少人有能力现在就自己建房,而今天的新消息是,承诺好的商品房还没建好,至少还要三年。陆晃和老王安慰了娇姐,三人最终还是在拆迁同意书上签了字。
然后陆晃就一直在小卖部里发呆,思考着未来的去路。
自己和娇姐差不多,这里一拆了也就什么都没有了。
本来就郁闷的心情在看到一身酒气、走路都打晃的楼小衡之后,简直飙升到了最高点。
他今天没心情和楼小衡玩你骗我我玩你的游戏,粗粗鲁鲁地把楼小衡拉到床上按着,回头取了两瓶矿泉水倒在盆里,扔毛巾进去打算给楼小衡擦脸。顺手关了门之后,陆晃又拿了瓶冰过的蛙哈哈。反正喝不死人,让楼小衡醒酒吧。
掀了布帘走进去,看到楼小衡坐在床上,眼神迷茫地看着自己。
“擦脸。”陆晃把拧干的毛巾扔在他身上。
楼小衡没碰毛巾,还是很迷茫地看着陆晃。
陆晃大步走到床边,抓起毛巾就用力往楼小衡脸上擦:“擦脸,自己擦!”
被他擦红的脸上终于露出不茫然的表情了。
楼小衡冲站在面前的陆晃笑:“老板,怎么以前没发现你那么帅呢。”
“那是你瞎……”
保持坐姿没动弹的楼小衡突然伸手揪着陆晃胸前的衣服把他往下拉。然后在陆晃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特别轻地亲了他一口。
亲完了他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
“果然。”让陆晃意外的是,楼小衡的声音很清醒,和自己近距离相对的眼神也没了方才的醉态,“果然还是亲你比较好。”
“……你没醉?”陆晃压低了声音问他。
“醉了,但没那么厉害。我演得好吗?你也被骗了吧?”楼小衡笑着又往陆晃唇上凑了凑,“老板,我们做吧。”
凌乱的陆晃:“……”
“我想和你做。”楼小衡的声音像是呓语,“除了你谁他妈都不行。”
陆晃把墙上的香薰灯一直开着,空气里似有若无的植物香气应该可以抚慰楼小衡的不适,但无法令他保持足够的冷静。
直接接触空气的皮肤明明是发烫的,空气也灼热,但鸡皮疙瘩还是不受控制地在两人身上蔓延。陆晃想抚平它们,但结果只是让楼小衡发出无法忍耐的喘息声而已。他看到楼小衡的耳朵和颈脖都变红了,陆晃不知道这是不是他始终有些害羞的缘故。想到这一点他觉得自己的耳朵也有些热:做不到自如地调笑,他在这件事上也是很笨拙的新手。
“怕么?”陆晃问。
楼小衡把脸埋在枕头里,闷闷地摇头。
“嗯……”陆晃低头亲他后脑勺上乱糟糟的头发,“但是我怕你会疼。”
这是真心话,陆晃可以对天发誓。
楼小衡默了一会儿,伸手从枕头下掏出润滑油。
“上次我拿来的,还有很多……”
“……这玩意儿你不是扔了么?”
“就扔你房间里了。我刚刚找到的……”在陆晃的压低的笑声里,楼小衡恼羞成怒,“做不做啊!笑毛啊笑!老是同一句台词有意思吗!是啊我是有预谋,那又怎样!”
陆晃像抚慰一样轻柔地亲吻他的颈脖和背脊:“不怎样,我喜欢呀。”
方才的焦躁确实已经消失了。他细心而温柔地对待着接受了自己的楼小衡,在毫无变化的昏暗灯光里,只有和植物熏香搅和在一起的欲.望气息,越来越浓厚。
清晨醒来的楼小衡瞪着搭在自己腰上的手看了至少五分钟。
在令人脸红的场景回放里,他很诧异地发现自己记得最清楚的是进入睡眠之前陆晃说的话。
他当时趴在枕头上偷偷眨眼,试图把湿润的眼角擦干。背后的陆晃发现了他的小动作,笑着问“哭了”。楼小衡只觉得自己全部面子都在这两个字里分崩离析,立刻把脸埋在枕头里粗声粗气地吼:“没有!”
陆晃还是笑,笑得让人气恼。但在笑声里他温柔地从背后抱着自己,单薄的被子将两个人都裹在里面,有种暧昧的温暖。
“对不起。”陆晃小心地从背后亲吻着他的耳朵和后颈,一边用低得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让我抱抱你。”
那就……抱啊……反正都,已经抱了。楼小衡觉得他好烦,但是被温柔对待又令人心情愉快。在疲倦但愉快的心情里,他在陆晃的怀中睡着了――然后一睡就睡了七个多小时!
楼小衡还在死盯着陆晃的手。
这样一直被自己压着,他的左手不会麻么!楼小衡怎么说也是个近一米八的汉子,肌肉虽然不太明显但体重匀称,这么压一晚上谁都受不了,何况这么一条手臂。
楼小衡轻轻地起身,揉揉后背和腰,正打算大发善心给陆晃捏捏手臂,那个原本闭眼沉睡的人一把把他按了下来。
“很精神,嗯?”陆晃眼里笑意明显。
一番搏斗挣扎之后,陆晃乖乖仰躺下来,伸出自己确实发麻而没了知觉的手臂,让趴在床上的楼小衡按摩。
气氛沉闷得有些尴尬。楼小衡嗫嚅了半天,问陆晃:“我们的关系……该怎么……”
“炮.友啊。”陆晃神情坦荡,“偶尔还可以约个回头炮什么的。你放心,绝不是真爱。”
楼小衡顿时想起自己曾说过的话,低下头咬着后槽牙,恨不得甩曾经说出这种话的自己几个耳光。在陆晃嚣张的笑声里,他憋着一张红脸狠狠蹂.躏陆晃的胳膊。
陆晃笑了一会就不出声了。他默默睁眼盯着天花板,仿佛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人生抉择。
一时的大胆之举有几分借着酒胆行凶的味道。楼小衡不管怎样都觉得很尴尬,兔子不吃窝边草这句话还是有道理的。
但陆晃落落大方,这令楼小衡平静了很多。不过很快他又开始疑惑起陆晃的落落大方,是不是因为太熟悉□□相处,所以对处理这种事情已经得心应手。
陆晃不知道楼小衡在想什么,把他一会儿不敢看自己一会儿怒视自己的行为,解释为床事过后的羞涩。
按照约定,楼小衡请假回来要完成的最重要任务就是帮陆晃搬家。
陆晃的小卖部里还有很多东西没清,其中最值钱的就是一台海尔冰柜。
“别卖了,你可以在我那边租个铺子再开小卖部的。城中村里铺面还是比较多,而且流动性大,我会帮你留意……”
“不用了。”陆晃对收废品的人指指冰柜,“开个价收了吧。”
原本就是二手买回来的冰柜最后以三百块钱卖了出去。楼小衡问陆晃:“你不开小卖部了?卖掉太可惜。”
“暂时不开了。先攒钱,以后再开个又漂亮又大的。”陆晃说。
楼小衡更加疑惑:“你要去找别的工作?”
陆晃点点头:“嗯。不久前重遇以前的老友,有了些门路。”
“哦哦。”楼小衡拍拍他肩,“挺好的。记得跟我分摊房租。”
“你不说我差点忘记,还我三十七块车费。”
楼小衡理直气壮:“三十七块你也要跟我收?用昨晚的事情给抵了。”
陆晃:“……你赢。”
楼小衡笑着在小卖部里搜刮剩下的食物。陆晃掏出手机,默默翻到了“丘阳”的通讯号码。
丘阳说的话是算数的,他相信。
小卖部开不下去了,他也许应该回头选择那条据说很适合走的道路。
他开始在楼小衡看不到的角度里发短信。
老王的儿子开辆面包车,把陆晃本人、陆晃的行李还有楼小衡,一车拉到了楼小衡住的地方。
道别之后,陆晃跟着楼小衡往村子里走。
无论大小城市,在城乡边缘区总有许多这样的城中村。村民在自己的地上建起五六层不等的自建房,楼里像公寓一样隔开一个个单间,有许多年轻人在这里生活,顺便构筑梦想。
楼小衡住的房不算小了。真要比较起来,大概是之前陆晃睡觉的那块小空间的五倍大。
行李不多,两人各拎一个行李箱,就彻底完成了搬运工作。楼小衡把备用钥匙给了陆晃,告诉陆晃那个衣柜他可以用一半。陆晃的衣物还有一些放在小卖部那边,带过来的那些他拿几个衣架就挂完了。
楼小衡家里没有厨具,陆晃带过来的电磁炉和锅碗总算给这个太过冷清的房间添了点儿人气,但什么都没买,自然也不可能开火。楼小衡说:“我去买点吃的回来,先对付午饭。下午和你去买折叠床。”
楼小衡离开后不久,陆晃的手机就响起了短信声。
丘阳的回复非常简单,也非常激动:“好的!!!我过两天能休息,到时候见面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