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拉下,赵老爹开车到辅都卫视,直接找赵老三准备打架。
我家孩子回来连一顿饭都没吃,你就给我半路上劫到你们电视台了?
赵三叔早就躲在人多的地方了,他就知道这人现在越来越嘴上嫌弃女婿娃心里在意的跟宝贝疙瘩似的了。
赵老爹进了台长办公室,一看赵老三没在,女婿娃却在跟人聊天。
生气了。
“马上都开始了你还在这聊天?赶紧去化妆!”赵老爹喝道,“三个年轻人,一对半迷糊,不好好准备你们咋唱出这场戏的精髓?”
跟关老师聊天的人连忙站起来打招呼。
赵老爹:“咦?是你们?哎哟没看到,家里都好着哩吗?哎哟你看这嘴皮子干的快跟我去喝点矿泉水。”
几个人哭笑不得只好举起双手。
好歹我们也是京兆府的人啊,您老别把我们当傻瓜。
“我们是真请教来的,”少尹赔笑道,“刚进门不到五分钟。”
“那也不行啊,等下要登台,一出折子戏也得润一下嗓子呢,这可是本戏。”赵老爹拉着人就走,黑着脸训斥道,“赶紧去化妆,头面不上看不出来状态,你可给我唱好,家里人都在电视前头看着你们呢。”
想想不放心又问太后谁演。
“有学过的,老旦唱法,”关荫道,“可能不如老演员,但基本上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陈世美谁唱的?
“都有,放心吧,要是没能力登台我也不会带她们来。”关荫对自己的麾下很有信心。
正说着呢,刚画上头面的赵天后过来叫人。
“咋是你?”赵老爹大吃一惊。
赵天后无奈:“猜丁壳输了。”
……
赵老爹绝望了,这几个猜丁壳定谁演啥这还能演出效果?
“你就把心放进肚子里吧,我们现在登台唱越剧都没问题。”赵姐姐虽然无奈但也不担心效果有问题。
赵老爹嘀咕一句“演不好看我打断你的腿”溜达着出去了。
结果,人刚到演播大厅,赵老爹吓了一跳。
咋坐满了?
“没一个是托儿,全都是买票来的,有一大批是戏曲爱好者,有一些是票友,还有一些是名家带来的徒子徒孙,说是来学习的。”赵三叔连忙介绍。
赵老爹脱下皮鞋就准备抽他。
我那女婿娃那么忙你还吧一帮捣乱的带过来跟他谈工作?
“给点面子,回家给你道歉。”赵三叔也没办法,这可都是顶头上司他敢得罪谁?
说话间,观众全部入场,导播带着好几个摄制组也已经就位。
不是他们觉着今晚的节目就一定会火爆的,而是这频道眼看着都要被撤销了他们得努力一把。
“天后的专场,效果好的话至少说明这频道还是有存在的必要的,”导播嘟囔着,冷不防频道主任一脚踹过来说,“说啥呢?赶紧把摄像头,各方面都给架上,道具决不许出一点问题。”
要能出问题就奇怪了,他们可是检查了半天把所有问题都解决了才敢今晚就登台的。
“司鼓是谁?”少尹往后台看了看。
“全都是他们的人,剧团的乐队的确没办法配合,”马老师介绍了下,“我们拿到他们团队排练的《沙家浜》,《红灯记》,还有《智取威虎山》,有京剧形势,有秦腔形式,这些是我们知道的,有一次几个年轻演员去探班,还带回来他们排练《白蛇传》和《梁祝》的视频,他们的节奏有些改变,一部分台词也改变的很多,尤其是滚白方面的修改。”
可以?
“不得不说,接受过高等教育,对历史跟文化了解足够深的团队,人家是有能力把流传了上百年的戏曲改编成更符合现代人逻辑跟接受力的作品的,”李老师只担心一个,“他们的实力我是放心的,就怕跟一些年轻演员一样,把秦腔改成秦声,甚至于改编成秦歌,这是不一样的东西。”
赵老爹最不怕这个。
女婿娃不是一个啥都要追求个原汁原味的人,但老祖宗留下的宝贵财富他是小心传承用心改编的。
“哟,乐队出来了。”后面的观众忽然开始鼓掌。
前两排的一看,原来是乐队先出来跟大家见个面。
“司鼓应该是罗舞,这孩子有那个能力的。”赵老爹介绍,“司琴应该是赵玉,这两个没啥不放心的了,现在就看板胡……哦,是小李子,那没啥问题了。”
谁啊?
李茹筠可不仅仅只会玩二胡,板胡也溜得很呢。
“我还以为是小宋。”马老师稍稍有些担心。
“小宋估计有角色。”赵老爹摇头,“这帮人本事学了一身就不知道有没有学精。”
啥?
宋莺儿也会唱戏?
真的会,不但会现在还真很精通。
这一点金老师是最清楚的。
“看着吧,这帮人今晚能震惊一大群人,”金老师在家收拾了一点零嘴儿坐在沙发上得意道,“以为她们只会唱歌演戏那就大错特错了。”
家属奇怪地问:“你知道他们平时的训练?”
“现在很多训练还发给我们,让我们帮忙改正,实际上,我们现在那里有能力改正他们的本事啊,就是那么一客气罢了。”金老师笑道。
这时,电视机前的观众还在等时间,可现场的观众先领略了一下小山头那帮女土匪的本领。
乐队先调整自己的乐器呢,顺手来了一段《望秦川》。
“新曲子。”在场的专家一听就懂,这是黄土地上的声音,但不是传统的秦腔牌子曲。
“听着有一点《月儿高》?”辅都艺术大学的几位老师一听就明白。
一些观众也听出来了,这不是大魔头辅都演唱会上出现过的曲子吗?
“应该是改编的吧,悄悄听。”前排的老演员稍微找了一下节奏,乐了,“基本上还是二六板的特点,悲而不凉,怨而不恨,好!”
但年轻一代的却在乐队中寻找唢呐手呢,关老师的唢呐是很有名的,虽然算不上顶级,但也很少能找到对手,他今天肯定要登台表演,那唢呐手是谁?
没听说小山头还有哪个女大王学了唢呐啊。
这时,后台溜溜达达出来俩人儿,一人手里提着个电镀椅子,胳膊下夹着的正式秦腔专用的唢呐。
“……”
所有人都摇着头不敢信了。
咋可能是她们?
任谁也想不到,姜灵居然是首席唢呐手,还带着谁也没听说过会唢呐的英格格。
这时,文静那帮丫头指挥着工作人员带着一部分交响乐器材从幕后出来了。
这反倒没让人特别惊讶。
秦腔用的大量的交响乐背景现在都成了观众习惯的曲子了。
“指挥的是谁?”不太懂这个的一帮人琢磨。
应该是宋天后了吧?
柳珠从后面跑了上来,拿着指挥棒跟大家示意。
怎么是她?
“柳珠的舞蹈功底不弱,对音乐的敏感把握也不是一般的演员所能比拟的,”小桃花是个明白人儿,“这两年她应该没少跟着学戏曲吧,她担任指挥我早就料到了。”
真的啊?
“跟你开玩笑有好处?”小桃花示意,“看后面的,不知道今天这一场是谁控场,按照他们的安排,应该到小宋了。”
宋莺儿?
“不是,是中南那边过来的小宋,这姑娘乐感还不错,但要是没学到位可能还指挥不了一场正式演出,哦,果然,”小桃花随口提醒,“她和佟尔嘉一起控场,那就放心了。”
这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以为我们说监督他们是开玩笑的?有时候从国外忙完工作回国就去查房,他们每周都有训练安排,一般看一下谁在哪个位置上,其他人的位置也就肯定了。”小桃花皱眉,这么说的话还没出现的那几个就是龙套?
以她们的咖位……
算了,小山头最不将就这个。
有一次排练话剧,好像是《智取威虎山》还让带头大哥当反派呢。
就一闪而过被毙了的那种角色。
这帮人早就不把自己的咖位当啥了。
这时,幕布后传来不知是哪位吊嗓子的声音:“西湖山水还依旧,憔悴难对满眼秋,霜染丹枫寒林瘦,不堪回首忆旧游。”
马老师惊喜,这可是她最拿手的《白蛇传》里的一段唱词儿。
“小赵?”她觉着应该是赵天后。
那唱腔分明有她几分神似了啊。
“更偏向安娜大姐的唱腔吧。”也有人听得更真切。
那一定就是小赵。
“小景唱的,”赵老爹骄傲道,“赵二辅都话很好,不会把眼这个字唱成眼,景大一直忘记把这个字唱成念。”
一群老演员自闭了。
妖孽啊!
这帮人全都是妖孽了。
“就跟武侠小说里的内功高手一样,任督二脉打开啥武功就都信手拈来了。”赵老爹笑道。
少尹最主要不担心这个,他就好奇这怎么还真给景大赵二李三了呢?
“她们自己就那么叫的,我们能咋办。”赵老爹吐槽一句,“算起来赵二还占便宜呢,显得年龄小。”
一群老演员又被这句话逗乐了。
合着你就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忽听幕布后又有人轻咳一声唱道:“且慎言莫乱测我忠良之心。”
哟!
这老旦有点味道啊。
武老师扬眉:“这应该是小赵?”
“不是,小宋。”赵老爹无语,“要了一大堆资料,结果选择了老旦,这帮人太任性啊。”
别,您把脸上的得意收一收!
忽的又听幕布后几个女子哈哈大笑,有人清越唱一声“见太娘跪倒地魂飞天外”。
“好!”
幕布前喝彩声一片。
这一声大家都听出来了,尤其戏迷朋友们。
“当初一折子《寇准升堂》,用的就是老生很须生之间的唱法,偏向于小生唱腔。这一声用的是须生唱法,但还是能听得出来。”刘老师拍手,“就是娃太忙,要不然就凭这几个……”
话音未落幕后又笑到了一群人,但听得有人唱道:“彦景怒冲冠,骂一声奴才田玉川,父命儿巡营去瞭哨,奴才大胆地游龟山,王朝马汉一声唤,将奴才活埋在苟家滩。”
别说老演员笑坏了,戏迷朋友都笑的东倒西歪。
这叫啥?
这叫乱弹哪!
“彦景怒冲冠”当然是《辕门斩子》的唱词,也是须生的唱法,可“骂一声奴才田玉川”却是秦腔《藏舟》,本戏《蝴蝶杯》里的唱词儿,这一声是小生唱法。
到了后面一句,又是须生唱法,《辕门斩子》里的唱词,可后面来一句“奴才大胆地游龟山”是咋回事?
而后黑撒唱法一句“王朝马汉一声唤”,你以为这是正经黑包公唱法?
立马来一句“将奴才活埋在苟家滩”。
《苟家滩》那可是猛将王彦章战死的地方!
“这唱腔转变的太漂亮了!”戏迷朋友当然心生喜欢。
“等会!”
“不对劲!”
“你们没发现乐队居然跟上了吗?”那帮名家的徒子徒孙们大叫。
这时候,大伙儿才反应过来了,乐队一霎时锣鼓喧天梆子叮咣,还真跟上了几句乱弹的节奏。
这,这简直……
你还怀疑那帮女魔头的本事?
忽的柳珠莞尔一笑,手中指挥棒往下一压往起一抬,不知说了句什么,大姑娘们哈哈一笑,乐队竟演奏起一段大部分戏迷都很熟悉的乐调。‘’很么是?
不急!
幕布后果然跟着乐队,一声亮堂堂的声音唱道:“前边走的高文举,”而后一道娇憨还带着委屈的声音唱道,“后边跟着张梅英。”
《花亭相会》!
“不对啊,这声音不对,稍微尖锐一点,不是关老师的小生唱法啊。”在场的小生演员们急了。
赵老爹轻咳一声在所有人注视下介绍:“赵二。”
……
一个人演两个?
“张梅英是二小姐啊。”赵老爹战术后仰。
名家们:“……”
观众:“!!!”
猛听得又一声尖锐至极的须生唱段:“王哭声二弟三弟难相见,声声哭翼德关美髯,弟兄们生死共患难,却怎么王在世你们升了天,”但唱到这里那唱词又一遍,叫一声“先主爷”,锣鼓梆子当即一变,琴声悠扬里,梆子调越清晰,“我皇祖不得时江湖游转,他弟兄三结义牛马祭天,天不幸在徐州一战失散,把一个关祖爷围困在土山,曹差来张文远口巧舌辩,顺说那关祖爷归顺了中原。”
前一段《大报仇》里面的“祭灵”选段,后面却是刘备的孙子刘湛《哭祖庙》里的唱段。
“嗓子好,真的太任性了。”马老师摊手。
左右一起看着她,您老难道不是任性的人?
别的秦腔演员为保护嗓子唯恐吃辣子,她可好,每顿饭少了辣子发脾气。
“……有一个张三爷威名甚远,当阳桥三声喊喝退了曹瞒,折柳梢绑马尾用计一件,一霎时尘土万丈乌云遮日罩漫天,”陡然间一股中气,犹如霹雳一般冲天而起,那尖锐的嗓音近乎呼喝风雷般喷吐令人汗毛倒竖的唱词,“站在桥头三声喊,直吓得苍龙卧藏孽龙归天,风吹石栏杆。”
满厅人,震天价大叫一声“美”!
这前面的暴喝犹如雷霆,却后面一声风轻云淡至极“风吹石栏杆”,将漫天乌云喝散,亮出日照天下万道金光。
“这是谁?”有人录制视频发到了网上,吓到了一大片人,正等着节目开播的网友直觉一身鸡皮疙瘩与倒竖的汗毛冲起了衣衫。
第二段又来。
“直吓得曹贼仰面披发人踏人死马踩马亡人马齐伤乱逃窜,回营去拿来军册仔细观,将大将折的都不算,小卒一概记不全!”
这一段,写的是曹操,表的是翼德,当阳桥头水倒流,自古猛将夸桓侯,正是自《三国演义》里活脱脱走出来的三将军!
“谁唱的?”戏迷快疯了。
这嗓子,从未听过啊。
看热闹的搓着满胳膊鸡皮疙瘩就一句:“秦腔演员难道都是一次性嗓子吗?”
可这才只是个开局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