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挺黑了，所以姬长明打开大门看见门外的人的时候，忍不住就在心里叹了口气，敲门的人惨白的脸和脸上乱七八糟的妆容得在这么黑的晚上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活人才不会有这种脸色。

　　 “你这是不要命了？道观大门也敢随便乱敲？不怕魂飞魄散么？”

　　 是的，来敲门的是鬼，不是人。一般道观寺庙这种地方，对鬼魂是有天然压制作用的，有点脑子的鬼都不会随便敲这种地方的门。

　　 那个红衣厉鬼肩膀上还架着另一个鬼，那个鬼的身形已经很浅很淡，看起来简直快要消失了，而且已经完全没意识了。红衣厉鬼声音嘶哑道：“求道长救救他，他、他已经……”

　　 姬道长皱眉：“你为何会来找我救他？你怎么知道我一定能救他？”

　　 “在下今日在林中看到了贵观出现，后来道长所做的事在下都看见了，只是白天阳光太盛，在下不敢带他出来，”红衣厉鬼泪盈于睫，配上脸上乱七八糟的妆容，显得更加惨不忍睹了，“在下知晓道长一定是得道高人，求求您救救他，无论要在下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你等等，”姬长明打断了他——他已经有点猜到这个红衣厉鬼是谁了——当机立断道，“我去拿个东西来，否则就算你能进来，他也进不来的，在门外等着别乱跑。”

　　 他急匆匆地跑回后院，点了一盏引魂灯出来，看到那红衣厉鬼已经是等得焦急万分了，也不啰嗦：“带上他跟我来。”带着红衣厉鬼远远绕着主殿走，跑到后院他师父的坟前。

　　 “将他放在那柳树下靠着，”他指挥着红衣厉鬼，“折些柳枝放在他身上。”

　　 等到做完这一切，他才松了口气，便问：“为何此人魂魄如此虚弱？他先前遭遇过什么？”

　　 红衣厉鬼扑在那个虚弱的鬼身上呜咽出声：“我死之后怨气过重意识不清，他又要守着我，又要想办法护着我的尸身不被野兽啃食，却不慎被烈日灼伤，我发狂时还吸了他的阴气……”

　　 “柳树聚阴，让他在此处歇息可以滋养，不过最好还是让他回到自己的坟冢受香火供养，”姬道长问他，“他的坟冢在何处？等他恢复少许，我将他送去。”

　　 红衣厉鬼凄然道：“哪有什么坟冢？那些贼子将我二人的尸身都抛下了悬崖，如今、如今还在那树林里。”

　　 “那就要为他筑坟立碑，你为我指明方位，明日我去将你们的遗骸都带回来，”姬道长叹气，“我只会在此地逗留半月，滋养他魂魄需要用时许久，半月不够，你可愿意葬在我观内？”

　　 红衣厉鬼激动道：“自然愿意的！多谢道长大恩大德，东方不败来世必定结草衔环以报！”

　　 果然是他啊……

　　 “你是日月神教的教主东方不败？那么他就是杨莲亭了？”除了杨莲亭以外，姬道长也想不到还有谁能被东方不败这样对待了。

　　 东方不败略有些惊讶：“没想到道长也听说过在下的事，不错，这就是莲弟。”

　　 “可我听闻杨莲亭利用你的权势，在日月神教内倒行逆施，败坏你的基业，还拖累你为他而死，你不恨他吗？”在许多影视作品里，姬道长看到的杨莲亭都只能说是个小人，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东方不败竟然对这样一个小人一往情深。

　　 东方不败柔情似水地看了杨莲亭一眼，幽幽叹道：“我自然知道莲弟不是个好人，可是当世就只有他一个人待我好呀，他也并没有拖累我。当日他带任我行那些奸人去见我，也是因为在他眼中，我自然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绝没有人能打得过我。若非我实在担心他，当日死的就是任我行那一干人等了。奸人想要用他威胁我就范，他纵是被任盈盈刺了数剑，也不肯吭一声让我分心。他总爱说我婆婆妈妈，可我就是愿意做他家里的黄脸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姬长明回想了一下《笑傲江湖》的原著，倒也想起这一遭来，他记得书中也有写到，杨莲亭虽然武功平平，却实在是硬汉一条。对待东方不败的态度，也并非是当他是教主所以对他谄媚，就像是一个普通汉子对自己老婆一般，虽然也并没有多么温柔体贴，却是真的把他当成自己的婆娘过日子的。再想想先前东方不败说杨莲亭为了护着他的尸身被烈日灼伤……姬道长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于妈的《新笑傲》一通。

　　 “至于什么败坏日月神教基业，那也无所谓，莲弟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好了，日月神教有什么重要？为了这个日月神教，我、我曾付出那么大的代价，道长以为我对日月神教心中无恨吗？”东方不败傲然道——也就是说这句话时，他身上终于显露出了一教之主的霸气。

　　 姬道长笑了：“你也是至情至性之人，倒也不枉我帮你们一把。时辰也不早了，你先带我到你们的遗骸所在之处，明日我选个好时辰去移回来，明早日出之前，你就先带着你的莲弟，暂居我师父的阴宅之中。”虽然东方不败可以白天出来，但能不出来最好还是不要出来了。

　　 他回到前面，带了香烛纸钱，烧给师父说了一声，就在东方不败的带领下去认了认地方。

　　 第二天一早，确认东方不败已经带着杨莲亭躲进了老姬道长的坟中之后，他带上银票出了门，到昨天去过的村子问清楚附近的城镇怎么走之后，就到镇上买了两口棺材，让人送到镇外之后趁着周围没人收到背包里，带回纯阳观旁边的树林，把东方不败和杨莲亭的骨骸都收殓了起来——还好这两个人应该才死了一两天，尸体还没腐烂……

　　 筑坟立碑之后，东方不败开心地带着杨莲亭搬进了新家，姬道长还特别周到地给他们上了祭品和香烛纸钱。

　　 看到东方不败趴在墓碑上感激地看着自己，姬道长叹气：“东方教主，你能把脸洗一洗吗？你的化妆技巧真的很差。”

　　 东方不败惊讶：“可是莲弟说我这样很好看！难道他每次夸我的时候都只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吗？”

　　 姬道长不由得同情起了杨莲亭。

　　 东方不败就惊慌地问：“道长，能不能给我烧点胭脂水粉？”

　　 姬长明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你让我一个道士去给你买胭脂水粉？！”

　　 “那那那那给我烧个手帕我擦一擦……”东方不败手忙脚乱，“不能叫莲弟醒来以后还看见我这个样子。”

　　 姬道长无奈地给他烧了几条毛巾，然后告诉他哪里有水龙头……等他擦完脸一看，就比之前顺眼多了，虽然没有林青霞那么漂亮吧，也算是挺清俊文雅的，稍微有点女气，但是也蛮好看。

　　 到了晚上的时候，杨莲亭醒过来了，在东方不败的带领下从后院飘出来，找到姬长明道了谢。

　　 “不用谢了，你们今后有什么打算？是想去投胎还是继续留在这世上？”姬道长昨天晚上到网上看了一遍《笑傲江湖》的原著，对杨莲亭的印象倒是好了不少，因此说话也挺温和。

　　 “可以留在这世上？”杨莲亭略惊喜，“那自然要留下的，若是投了胎，岂不是就见不到我婆娘了吗？”

　　 东方不败感动地看着他，唤了一声：“莲弟……”

　　 姬道长快被肉麻死了，只好说正事：“虽说鬼魂一般不可常留世间，但若是成为道门护法就没问题了，若是你们愿意，可留在纯阳观中。只要你们不去害人性命，也就是说，不可去寻任我行报仇，这样你们也愿意？”其实把他们留下来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他不用担心出门的时候有人闯进观里来了。

　　 “不害他性命就成了是吧？”东方不败机智地问，“可不可以去吓唬他，令他终日疑神疑鬼，精神不振，最终……”

　　 “你可以，他不行，他要留在坟中休养，”姬道长指了指杨莲亭，“杀人多的人身上都有血煞之气，你身上的怨气比你男人重，可以不用怕任我行身上的血煞之气，但是你不可对他有任何实质性的身体伤害。”

　　 东方不败点了点头：“多谢道长！”

　　 “我只会在此地停留到下月初一，届时纯阳观也会随我而走，要做就赶紧。”姬道长觉得就这么十几天任我行应该也不会被吓得多厉害，也就随他去了。

　　 东方不败就提着一盏引魂灯上黑木崖去了。

　　 第二天姬长明照常去他们俩坟前给杨莲亭上香助他滋养魂魄的时候，就看到东方不败从坟里冒了出来，趴在墓碑上愁眉苦脸地问他：“道长，你说我能到胭脂店里去学学怎么梳妆打扮吗？昨夜我回了我曾住的地方，带回了我的胭脂水粉……”

　　 姬道长嘴角一抽，“你等着，我去找点东西给你看。”他默默地回房，打开电脑找了个化妆基础教程打印出来，带回坟前烧给了东方不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