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回家
已经将最近工作室和霍灵均受到的刁难全盘告知顾栖迟。
话说出口便吞不回去。
albert思索了整晚,在理性和感性的双重交织煎熬之下,觉得自己应该将顾栖迟已经知晓此事的消息也透漏给霍灵均。
劳动人民总结出的俗话有说既然迟早都是死,不如早死早超生。
他决定践行一次,听老祖宗的意见。
能免掉被顾栖迟面似温柔实则强势的生吞活剥,他觉得自己现在面临的结局已经不是最坏那个。
接到albert的电话之前,霍灵均刚刚因为顾栖迟迅速挂掉他拨过去的那通电话而陷入苦思。
她不会因为自己未能到场那场慈善晚宴而生气。
她也不会因为自己坚持亲自送乔樾回校而生气。
她更不会仅仅只是无理取闹,无事生非在生气。
……
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链结尾过于繁琐难解。
霍灵均摸了下额头,将所有的思绪又带回这个到问题链的开端。
顾栖迟刚刚是生气了吗?
不是。
她说早点回家。
但有什么不对。
他和乔樾面面相觑,额角因为被来路不明的人堵截,汽车撞向路边的灌木而人被甩向一侧撞向车内饰物,额头被滑破流血。
伤处粘着白色纱布,面积不大,在他本身白皙的肤色上也没有显得过于突兀。
这段时日来连续遭遇两起车祸,也算奇遇。
乔樾坐在他一旁小手试图攥着他的大手,刚刚撞车时霍灵均在最后关头将他扣进怀里,修长的手臂给他围拢起一个避风港,可乔樾现在回想那千钧一发之际,还是觉得有些后怕心惊。
他出生至此,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变故。
握着霍灵均的手,就不再觉得事故那么可怕。
见他额角挂彩,乔樾现下已经有心情仔细审视他起来。
“这伤三两天内好不了吧?看着还是挺明显的,你都残缺了。”乔樾觉得霍灵均瞒着顾栖迟的这个做法有些蠢,可鉴于霍灵均是成年人,他这么年轻的后辈也不好直说什么,开口相对委婉。
他望着霍灵均额上那块被白色/医用胶带黏在伤口上的白纱布发愣,而后自己下意识地顺手从那堆剩余的备用纱布里挑出一块来,琢磨要不要贴在自己额上。
同甘共苦这种事情,具体到同扮丑同挂彩,他觉得也没什么不好。毕竟他和霍灵均的感情其实真的挺好的。
他的爪子还没从那堆医用纱布中抽回来,就被霍灵均伸手打了下来。
霍灵均揉他的脑袋:“不然呢?你让我告诉她我是出门不小心摔了磕的?我觉得这种说法有些过分侮辱我和她的智商。”
“我更不能告诉她,有人最近一直致力于给我点儿颜色看看。”
他挑眉剖白:“这既损伤我身为男人的自尊心,又会挑起她的忧心,无论从哪个角度考虑我都不会这样做。”
尤其是想到后者。
“等我解决好一切,伤口也基本愈合时,倒是可以再夸张下说不小心负伤了让她心疼心疼。”
乔樾规矩地坐着,对他的这点儿恶趣味明显有些鄙夷。
霍灵均又揉了乔樾脑袋一把:“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你这小脸至于不屑我成这样?我就不能偶尔撒个娇?”
他站起身,觉得额头尚有刺痛感,没好气地冲乔樾挥手:“滚去睡觉,别杞人忧天。一切有我在。”
乔樾撇嘴,不以为意:“现在是清晨啊,再说北方还在嗷嗷叫,我睡不着。他明明伤的是握方向盘的手腕,我怎么觉得他坏的其实是脑袋呢?!”
两人的对话还没有取得实质性进展,albert的电话恰巧此时打了进来。
霍灵均接起的瞬间,适才的笑便僵在唇角。
***
顾栖迟被引路的管家带进庭院深处的一个偏厅里。
四周有些男男女女话声不断的嘈杂,配着些重金属的音乐,音量很小,可是因为距离过近还是让人无法忽视。
管家引她进门,就退了出去,留下大开的厅门。
慢慢的,细碎的嘤/咛声和娇/喘入耳,一股恶心从顾栖迟心底涌出来,生生不息。
这是一个气氛恶劣到让人无法忍受的地方。
k始终没有出现,顾栖迟并非不急。
她站在偏厅的一角,内里复古的红色家具样式古典,角落里还安放着几个釉里红瓷器。
视线内看到这些古物,耳边听到那些淫/乱的声音,整个感官形成剧烈的反差。
敌不动我动,她从来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在新一轮的嘤咛声渐起的时候,她利落地将偏厅内的红木圆凳抱起,狠狠地砸向偏厅西侧的房门。
骤然的撞击声让一切归于平静。
仿佛适才的声响是一场飘渺的梦。
顾栖迟再度坐下之后,终于等来了那个她要找的人。
顾时献给她的资料上显示这个女人年过三十八,可她见到k的第一眼,顾栖迟却完全没有办法从k的外型上,分辨出她的年龄。
清汤挂面的一张脸,素净的让人过目即忘五官,记不住任何特点。
最简单的白衣黑裤,最单调的裁剪。
唯有踩在木地板上的高跟鞋铿锵有力,以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力道。
从骨子里散出来的狂傲,正透过她打量顾栖迟的凤眼清晰地显露出来。
到了顾栖迟眼底却又有了另一种解释:偏执。
第一回合,是出乎顾栖迟意料的风平浪静。
“不知道顾小姐是否觉得刚才的声音好听”,k眯起眼,接过管家递到手边的细长香烟,点火,而后吹起一层一层的烟圈浮在上面。
烟雾渐渐弥散,连同她的声音都像是蒙了一层轻纱:“是两个佣人不懂规矩,不分场合地……求/欢。”
“顾小姐这种年少海外留学,又出身名门的千金,恐怕理解不了这种乐趣。”
顾栖迟没有自报家门,但对方显然早已知晓她的身份。她也并不觉得意外。
顾栖迟冷嗤一声,没有再遮掩自己的情绪:“的确,我会觉得非常恶心。k先生应该好好管教下自己的佣人。”
“人活一张脸,有些事情,还是要适可而止。”
第二回合,不过微波微澜。
“哈――原来他喜欢这种类型?”k抖了抖夹在指尖的烟头,灰白的烟灰掉落,摔在地板上散成一堆。
“和他更年轻的时候真像。”
“别人就差说想操他,他自己明明也气急,可是还能一脸语重心长地提醒别人这样不对。”
k又嗅了口烟,目光拉得有些悠远,不知道突然想起了什么。
喜欢?
顾栖迟没有理会她后半段话:“是,他喜欢我。恐怕不只是喜欢,是爱。”
顾栖迟缓缓笑着,视线依旧在面前的k身上打转。
“所以你再卑鄙地无所不用其极,结果也只是你因此变得更加卑鄙罢了。你没有任何机会。这是我给你的忠告。”
k看了她两眼,而后再度笑了起来:“我这是看到了什么?!想要咬人的犬在拼尽全力叼着自己喜欢的骨头宣示主权?”
她笑得难以自抑,整张脸在弥散的烟圈下显得更加轮廓不明。
顾栖迟唇线紧绷,站起身来:“鉴于你年长,我一向尊重老人,自然也包括老女人。”
“所以本没打算让你觉得更加难堪。”
这一切是这样可笑,顾栖迟已经懒得进一步耗费时间:“连根骨头都想睡的女人,k先生觉没觉得她畜生不如?”
“我今天来这里,是来通知k先生。你看上一个男人,逼他就范,需要先问问他的女人是否愿意。”
她竟用到通知。
“笑话!”入耳一声冷哼。
顾栖迟不以为意,再度笑了起来:“原来k先生也知道这是个天大的笑话。”
她继续说:“从我成为霍太太的那一天起,他就是我的人。”
“你若想碰他,来问我天经地义。”
“我不怕明抢,可还真看不起下作的暗夺。”
她的脸上都是嘲讽:“k先生这么密切地向他抛出橄榄枝,又狠得下心教训,莫非是想曲线救国,真实目的是睡我,拿他当幌子?”
她看到自己的面容折映在偏厅的玻璃装订的壁画上,坚毅从容:“可k先生这样老的女人,我还真是不稀罕碰。”
“您要是生个儿子出来,也许我会记得今天你的贪婪模样,到时额外关注他两眼。”
她慢慢向k走近:“是不是现在看我更不顺眼?可k先生既然现在弄不死我,那么以后,我会更强大,你就更没有机会。”
一旁的管家训练有素,依旧隐忍,没有任何动作。
k轻呵了一声问:“万一你今天真得单刀赴会死在这儿了呢?”
“就像今天你见到我,只是我施舍了这个会面。”
“我捏死你,只需要看我自己的心情。”
顾栖迟摇头,从口袋里摸出一个装着白色粉末的袋:“是吗?”
“可我觉得这事儿还要看k先生想不想要一个聚众淫/乱,收容他人吸毒,私藏毒品的名声。”
她亮起自己适时传递音频的隐形耳机:“或者要看k先生想不想以杀人犯的身份了结余生。”
“你现在收手,未来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我爱我的人,你孤独你的人生。”
“顾、霍两家并不是素食动物,我想k先生身后的大树,也不会任由别人作死毁去他全盘的枝叶。”
她自信且坚定:“你若一意孤行还要继续,我们自然也会奉陪到底,看你怎样一败涂地。”
她走前留给这个女人最后一句话:“你可以尽情嫉妒我,我绝不会因此可怜你。”
她连可怜,都吝啬给予。
***
霍灵均从没在n市遇过这样罕见的大堵车。
从四环开始,已经车行龟速。
“点背儿。”助理北方在车内吐槽,忍住没说艹字。
到了中心广场,整个车流已经完全停滞下来,纹丝不动。
车内的乔樾也着急起来。
坐在原地等时间一分一秒划过?
不。
霍灵均突然打开车门,跟身旁的乔樾嘱咐:“锁好车门,和北方呆在一起,让albert想办法过来载你们回去。”
他话毕就下车,长腿立在缝隙狭窄的长街上,额上还顶着他那块因为伤口未愈黏贴的纱布。
周围都是在大堵车纹丝不动的车河间因为急躁而不耐更甚至骂骂咧咧的人。
他甩掉外套扔回车内,大踏步向一旁的人行道跑去。
跑过推着婴儿车的少妇,跑过带着耳麦听英语的少年,跑过三两个扎堆刚逛完街手中拎满战利品的女人,跑过从菜市场回来拎着各色新鲜食材的老爷爷……
从四环跑进三环,而后是二环。
他脚下的步伐像他的呼吸一样平整,奔跑起来的身姿矫健如豹。
完全没意识到路途的遥远,冲着那个目的地义无反顾地前行。
身旁亦或不时投来审视的目光,可瞬间便被他的步伐甩在身后。
这是一个从没有人见过的霍灵均。
也许下一秒,社交网络上就会出现他狼狈狂奔的路拍。
可他不在乎。
他心中此刻只有一个念头――早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