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峥按了按她蹙起来的眉:“带你出来为散心,不是让这种事败兴的。”
“有什么办法呢,不遇见便罢,遇见了哪能不管。”天璇无奈至极,她姓沈,沈妙娇也姓沈。沈妙娇这样的,搁在普通人家,哪能活蹦乱跳长这么大。可因为生在沈家,她就能心想事成嫁得如意郎君。这就是命!
“但愿她惜福,好好和展望书过日子!”展望书这个人还算厚道,展家也会捧着沈妙娇,只要她自己不作,作的展家人忍无可忍,嫁过去后就差不了。
天璇由衷希望她嫁过去后好好的,否则最后麻烦的还是她爹和刘氏,尤其是刘氏,作为宗妇,她还真不能不管出嫁的姑奶奶。
蒋峥不满的捏了捏她的手心。
天璇吐了吐舌,推着蒋峥往回走:“好了,咱们不说别人了,我们去对堆雪人吧,不对,是我看着你堆。”
事实证明,堆雪人,蒋峥也不在行,瞎指挥的天璇功不可没,她瞅着这四不像险些笑趴下,被立春几个打击的所剩无几的自尊心瞬间满血复活。
蒋峥还问:“比你做的还难看?”
天璇眼珠子做了个向上运动:“当然!”
因为这个丑萌丑萌的雪人,天璇因为沈妙娇而郁闷的心情突然好转,且一路走高。
两人在外面玩到午膳时分才回山庄,在饭桌上,遇见了眉眼带春的蒋峼。
蒋四爷满脸桃花开,一看就知道度过了一个十分美妙的夜晚。
春风得意的蒋峼热情洋溢的推荐:“姑娘家该多吃些蔬菜,这小青菜又甜又嫩,尝尝。”只掐了最嫩的那几片叶子,这一盘不知废了多少青菜,能不甜不嫩吗?
蒋岚无语的瞥他一眼:“要不要这么高兴。”住在一个庄子里,蒋岚又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哪里不知道他昨晚干嘛去了。
正在喝汤的天璇也觉这庄子里养的蔬菜不错,吃起来比他们家温泉庄子里送上来的好,主要是自家没这么奢侈。
听蒋岚开嘲讽,便想看看蒋峼是什么表情,扭头正见他因低头而露出的侧颈上一道殷虹抓痕。如此的猝不及防,以至于她当场就被汤呛住了。幸好及时用帕子捂住,否则就糟蹋了这一桌子菜。
蒋峥抚着她的背,看她呛的脸都红了,尤其是耳朵红彤彤的。抬头扫了蒋峼一眼。
蒋峼起先还莫名其妙,突然灵光一闪,摸了摸后颈,顿时明白过来。不对啊,一眼就发现这是怎么造成?目光不怀好意的在蒋峥和天璇之间来回转。
好容易平复的天璇一抬眼就撞上他意味深长的目光,下意识摸了摸脸,又去看蒋岚,确认自己脸上没出现不该出现的东西,否则蒋岚肯定开始嘲笑了。
于是诧异的看着他,看的蒋峼被他哥又扫了一眼,扫的他的心里一凉,赶紧低了头:“吃菜,吃菜!”
用完膳,一行人在庄内又逗留片刻,天璇摘了一些梅花,这里梅花开得好,比家里的好多了,刘氏喜梅,可以给玉笙院送一些。
折好花,一行人便打道回府。
到了沈府,正遇上展望书从府内出来,沈妙娇陪在一旁,看两人模样,沈老爷子应该找展望书促膝长谈了一番。
两拨人厮见一回,展望书红着脸,似觉不好意思,赶紧走了。
沈妙娇咬了咬唇,看着天璇似乎想说什么,展望书对她态度一改从前的疏离,其中少不了天璇那一顿话的的功劳。可她与沈天璇针锋相对惯了,哪里放得下脸面,遂只能欲言又止终究止住了。
天璇一哂,与蒋峥道别,随着阮氏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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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没几日,就到了冀王府二姑娘出嫁的日子,蒋二娘乃王府庶长女,生母难产而亡,便养在冀王妃身边,故而颇得宠,许的夫家也是地方郡望,因此这场婚礼办得十分隆重。
大婚当日,王府张灯结彩,锣鼓喧天。
沈氏女眷一行人被迎到冀太妃的温安院,隔着珠帘天璇便听见一个清脆如黄鹂的说笑声,入内一看,果然是霍宝嫙。
小姑娘一身粉樱长裙,领口袖口镶了雪白的狐毛,杏眼桃腮,甜美无双,正在冀太妃跟前说笑。
诸人见过礼,冀太妃看了座,便把被阮氏打扮的毛茸茸的朵儿抱到怀里,自家曾孙还在颜氏肚里,老太太就只能眼馋亲戚家的小娃娃了。
拿了糖给小姑娘,冀太妃对沈老夫人笑道:“也好一阵没见你了,你这病可是大好了?”
沈老夫人之前是被老爷子送到了庄子上,后来是因为沈妙娇的事一蹶不振,哪有心情出来应酬,对外一概称病。和展家定亲之后,沈妙娇起死回生,连带着她也恢复精神了,便笑:“都好了,年纪大了这毛病就都来了。”
“你年纪大,那我们这些老家伙该是什么了。”冀太妃对着几位满头银发的老夫人笑起来。
寒暄了几句,冀太妃又道:“你们小姑娘家且去玩耍。”
天璇等方告退。霍宝嫙也跟着出来了。
蒋岚挽着天璇的胳膊笑吟吟:“今儿嫁二姐,明年开春就是娶新妇了,可算是快了,大哥可是望眼欲穿。”若有所指的瞥一眼霍宝嫙,别以为她没发现这女人的心思。
脸皮已经被磨出来的天璇面不改色的回:“后面就该嫁你了。”
蒋岚脸一红,瞪她一眼,不识好人心。
天璇捏了捏她的手,岔开话题:“我最近找到一个新的口脂古方,做出来的口脂色正味浅,你要不要试试?”
蒋岚便看了看她的嘴唇:“就是你今天用的这个?”说着要凑上来闻闻。
被天璇抵住了脑袋,笑骂:“什么德行!”
“趁机占便宜啊!”
天璇轻轻打了她一下。
落在后面的霍宝嫙,望着前面说笑的二人,蒋岚那番话是说给她听的,她不意外,她意外的是天璇的态度,彷佛不把她放在眼里,一点儿都在乎。
是对蒋峥有信心,还是对她自己有信心。她承认沈天璇是美,难得一见的绝色,可久看无风景,再美的人时间久了,也会沦为普通。
她哪来这样的自信!以为能一辈子独占蒋峥!
天璇也想问这位小霍姑娘哪来的自信,觉得能让蒋峥对她刮目相看,就凭这一张甜美的脸蛋,还是凭吹得一手好箫。
天璇看着霍宝嫙笑了笑,转头对蒋岚道:“盛情难却,你帮我找架箜篌来吧!”
十几岁的小姑娘们聚在一块,难免斗法,斗得方法也十分雅致,斗诗斗画斗才艺。今儿就是斗曲,霍宝嫙先声夺人,率先吹奏了一曲凤求凰,收获满堂喝彩,然后便笑盈盈道:“听说沈三姑娘箜篌一绝,不知我们是否有这耳福?”
事已至此,原是打算当听众的天璇自然不能退缩,否则显得自己怕了她似的。
红漆凤首箜篌送来后,天璇拨弦试了试音,音清调准。
看她满意,送乐器的下人不着痕的松了一口气,未来世子夫人,马上就要过门,冀王府下人哪里敢得罪她。
天璇就地坐在蒲团上,十二摆裙铺了一地,犹如盛开的梅花。
天璇抬头望了望远处的摘星台,霍宝嫙如此卖力表演,可不就是因为高台上的人吗?
摘星台待客的的蒋峥唇角一翘,说来也有一阵没听她弹奏箜篌了。高台上诸人当着蒋峥的面俱是一脸正经,内里早就心猿意马,恨不得插双翅膀飞下来洗耳恭听才好,美人总是格外令人心驰神往。
天璇垂首,指尖拨弦,清脆乐声便由低渐高宛如水银泻地涌出。忽然,高亢的乐声直冲云霄,如昆仑山美玉击碎,凤凰鸣叫。又渐渐低回,似芙蓉在露水中摇曳,香兰开怀欢笑。
一曲终了,场中寂静无声。
“啪啪啪!”蒋岚大力鼓掌几乎要把手拍肿了,挑衅的睨一眼脸色僵硬的霍宝嫙,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那是她阿璇姐懒得卖弄。
霍宝嫙脸色渐白,只觉得脸火辣辣的疼,再也没有比这更打脸的。到底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在家还是个受宠的,当下眼眶就有些泛红。
“呦,这是感动坏了。”平襄郡主可不是蒋峼,不知道什么叫怜香惜玉,她早看自视甚高的霍宝嫙不爽了,十分乐于伤口上撒盐。
这一句话立时叫霍宝嫙憋住了眼泪。
天璇在谷雨的搀扶下扶起来,理了理裙摆,微微一笑:“许久不弹,献丑了!”
这是献丑,那之前的叫什么!
这位才是最狠的!
围观的众人行心有戚戚,再没第三人自告奋勇,珠玉在前,谁愿意自取其辱。
蒋岚望着找借口离开的霍宝嫙,笑趴在天璇怀里:“什么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就是!我是真搞不清,这姑娘哪来的自信能和你比。”蒋岚趁机在天璇脸上抹了一把:“就这脸都能甩她十万八千里,她怎么就这么自我感觉良好呢!”就是家世,豫州霍氏听着是了不起,可沈氏百年望族根深蒂固难道就差了,何况她霍宝嫙不过是区区庶女罢了,就是霍宝琰都没这么自以为是的。霍宝琰勾引她大哥不成,不是马上就放弃了。
天璇扶着蒋岚,心道中二期少女的世界,凡人不懂。
箜篌之声不仅惊艳了在场闺秀,也惊艳了不远处的霍宝琰,她若有所思点了点红唇,又摇了摇头。这回她的好妹妹可是要大受打击,她最引以为豪可不就是她那一手箫。爹和祖母都好箫,也因此偏爱她几分,养的她以为箫好便该人人都爱她了。
她还以为小丫头有什么本事,合着还是这一套,以乐动人,也要看对谁。
还是把她送回去吧,在最擅长的地方被轻而易举打败,可别把这丫头刺激坏了,干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来,那可不就不妙了。
如此想着,霍宝琰转身打算去找霍宝嫙,她是行动派,想到立马就去做。
走了几步,视线的余光里瞄到一人,霍宝琰不由驻足,锦衣华服,气质尊贵。
霍宝琰心里一动,走近几步,嘴角缓缓绽开一抹巧笑。
一双桃花眼风流标致,俊美非凡。如此相貌,这般气势,必是那位大名鼎鼎的锦衣卫指挥使。锦衣卫的威名,霍宝琰如雷贯耳,她在霍氏主要负责情报这一项,对蒋绍可是神交已久。
可惜她来时,蒋绍在青州,无缘得见,引以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