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茶楼坐了会,天璇便要下去继续逛,蒋峥自然随她,今天出来本就是为哄她高兴。
许是她生辰的缘故,蒋峥变得特别好说话,平时一些不许她吃的东西,这一会也点头了,甚至在她盯着臭豆腐摊两眼放光时,蒋峥沉默了两秒,然后命人给她买了回来。
臭豆腐有油纸包着,天璇用手帕托着咬了一口,脆中带酥,酥中带软,软中带微辣,微辣中带微甜,怪不得那么多人围着。
正吃得满嘴留香的天璇,发现立在身旁的蒋峥面无表情,不由促狭心起,用竹签挑了一块递到他嘴边,故意放软了声音:“你尝尝,很好吃的!”
她声音又软又甜,含着糖块似的,眼底闪着狡黠,蒋峥哪里拒绝得了,只能张嘴吃了。天璇盯着他,发现他一脸如常,眉毛都不抖一下,不由扫兴。逗人本就如此,对方反应平平也就没意思了。既没意思,天璇便不理他了,自己边走边吃。
吃了几块,天璇觉太咸了,便给了旁人,又用薄荷水漱了漱口,之后含了一块薄荷糖去味。环顾一圈,发现竟然不知不觉间走到了湘湖畔,一艘又一艘张灯结彩的画舫如同繁星一般飘荡在一望无际的湖面上,隐隐约约的还能听见船上婉转的歌声,热闹的笑声。
“我们也要坐船吗?”天璇有些小兴奋,她还没夜游湘湖过。
蒋峥没说话,牵着她往码头走。
码头上停靠了一艘长约六丈,宽约两丈的二层画舫,船身弧线优美,浮雕祥云,二层是一飞檐翘角、玲珑精致的四角亭。
天璇目光在这画舫在船头上绕了绕,龙柱上的浮雕飞凤和祥云一层扣着一层,层层错落有致,其身上每一根羽毛都栩栩如生。
“你不是很喜欢端阳坐的那艘龙船,这艘和端阳那艘工艺同出一脉,只较小一些,平时游玩正好,夏季湘湖风光最好,你可以邀请女眷游湖打发时间。”
天璇呆了呆,诧异的看着他,这意思……
蒋峥抚了抚她的头发,温声道:“这份生辰礼,喜欢吗?”
天璇睁大了眼睛,视线在蒋峥和华丽的画舫上来回转了几圈,捂了捂小心脏,这就是传说中被大款包养的感觉吗?
蒋峥见她眼珠子滴溜滴溜转,不知又在天马行空乱想什么,直接拥着她上了船。
近处的码头,远处的酒楼,凡是看到这一幕的,神情中多多少少的带出了几分羡慕。男子羡慕蒋峥位高权重坐拥绝色。女子则羡慕天璇国色天香,还有如意郎君。
三鲜楼顶楼的观景台上,蒋绍默默看着船头那一对璧人。
蒋峥从背后拥着她,不知她说了什么,逗得蒋峥整个人都笑起来,她抬手打了他一下,蒋峥似在赔罪,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间。
远远瞧着,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一阵湖风吹袭而至,刮得他长袍飞动。他放在栏杆上的双手一寸一寸的握紧。眼前这一幕激起了他心底最深的恐慌,她不再喜欢他了,她终究被蒋峥打动,喜欢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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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的梆子敲过了,天璇才意犹未尽的回到沈府。往常这个时候她早已熟睡,眼下却依旧神采飞扬,双眸璀璨好像满天的星光都落在他她里,看得人只觉从心里亮堂起来。
站在栖星院门口,蒋峥摩了摩她的脸颊,柔声道:“回去早点休息。”
天璇应了一声,突然咬住下唇,勾了勾手指:“你低下头,我有事情跟你说。”
蒋峥看她一眼,微微俯身,天璇突然踮起来,在他脸上落下一枚吻,蜻蜓点水一般,一触即离,旋即扭身跑回了院子。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
快的连蒋峥都没反应过来,等她走了,还保持着弯腰低头的姿势愣在那里。
天璇一脸绯色的站在门后,一鼓作气道:“今天晚上我玩得很开心。你一路珍重!”说完就吩咐人关闭院门,好似怕他追上来似的。
蒋峥缓缓直起身,抬手摸了摸脸,似乎还能摸到她留下的温暖,这股暖流自上而下,浸润了四肢百骸。他看着紧闭的院门,慢慢的笑出了声,十分愉悦,性子地位使然,他极少露出这样明显的情绪。
他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才走了。
天璇目不斜视地往屋里走,完全无视了小丫鬟们暧昧调笑的视线。
谷雨脸上的笑怎么止都止不住,姑娘和世子好好的,他们这些做下人也是喜闻乐见。
就是素来冷漠的白露此时也露出淡淡笑意,这样鲜活娇嫩的三姑娘和当初刚被救回来时简直判若两人。真好!她好,主子便也好了。
沐浴后,从净房出来,还见谷雨一脸挪揄,天璇佯怒:“不许笑,再笑我罚你去厨房做粗活。”
“姑娘饶命啊!”谷雨叫起来。
太假了,一点演技都没有!天璇瞪了瞪眼,瞪得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驱赶她:“走开走开看见你,我就要不高兴,影响我睡眠。”
“奴婢可走不了,今儿轮到奴婢守夜。”谷雨见粉光一直从脸蔓延到脖颈,越发显得她浴后的肌肤晶莹剔透,思及她周身肤如凝脂,柔嫩无暇,不知嫁过去后,世子爷得怎么疼。想得她自己都忍不住红了脸,赶忙打住,上前替她脱鞋,待她躺在床上后,又放下帐幔。
片刻后,听帐内呼吸声平缓起来,谷雨才起身去了外间的榻上合衣躺下。
因为值夜,谷雨并不敢睡熟,半梦半醒间听到屋里传来异响,谷雨猛地坐起来,踩了鞋就飞奔入内,撩开帐幔一看,大吃一惊。
天璇拥着被子缩成一团,露在外面的脸上一片惨白,冷汗淋漓,黑白分明的大眼,因为恐惧睁的更大。
谷雨心急如焚,轻轻的碰了碰她:“姑娘,姑娘怎么了?”
天璇毫无反应,好似三魂六魄飞了一半。
谷雨骇然,之前不还好好,赶紧端了一杯热茶硬是塞到她手里,一边低声唤她。
手指尖的暖意让天璇打了个激灵,这一抖,逃走的三魂六魄又归位,她僵硬的抬起头来看着满脸担心的谷雨,挤出了一抹笑:“我做噩梦了。”
“姑娘梦见什么了?梦说出来就不真了。”
天璇犹豫了下,垂眼抿了一口热茶,语音带颤:“又梦见我差点被绑架那一回了。”
闻言,谷雨大为心疼,雁兰谷血肉横飞的那一幕,便是她回来也做了好几天噩梦,更何况娇生惯养的姑娘,不由在肚里狠狠咒骂了一遍那群天杀的。随即放柔了声音安慰:“姑娘别怕,世子早晚会给您报仇,把那些歹人都收拾了。”
天璇扯了扯嘴角,嗯了一声。
谷雨用帕子替她擦干冷汗
“我没事了,你也回去睡吧。”
“奴婢看着您睡了再走。”
天璇没再说什么,躺回被窝里,无事人似的闭上眼,然被子下手依旧在轻轻颤抖。
她又梦见了,十五的月亮圆又圆,映照着周围的一切都清晰可见,空气中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惨绝人寰的嚎叫,这一切都叫人脊椎发凉,如坠冰窖。可都比不上在耳边炸响的一句“抓到了!”那声音古怪而又低沉,透着刻骨的阴森冰凉,就像毒蛇爬过肌肤,让人骨寒毛立。
因着这一个梦,次日天璇便起的晚了,精神也有些不济,在自己院子里吃了一碗长寿面,再去玉笙院。
天璇有些不好意思道:“女儿贪睡起晚了,母亲恕罪。”
刘氏摆了摆手表示不在意,让她坐下。见她眼底血丝,猜付她应该昨天玩的太兴奋以至于没睡好,本就是庆生,蒋峥又要走了,遂也不多言,装作没看到似的,说道:“今儿门房上都快被给你的礼物淹没了。”小姑娘的生日不能大办,但是礼物却是可以收的。
说话间便有人将这一个早上收到的礼物抬了进来。
天璇看着那大一堆礼盒,惊了惊,又接过名帖,本是随意的翻动,却在看到顾家的名帖之后愣了愣。长辈生日,晚辈要送礼,晚辈过生,长辈并非一定要准备贺礼。这生辰礼一般是平辈之间,亦或者卑向尊。
可顾家给她准备的礼物委实隆重,隆重的有些过了,不过是她一个十六岁生辰又不是去年及笄大礼。
见她目光顿住了,那送礼盒进来的婆子心念一转,便把顾家的礼物挑了出来。
“好多的样子!”沈天珝好奇的看着的那一大堆,心想三姐外家还真疼她。
饶是刘氏也惊了惊,打开一看,绫罗绸缎、珠钗首饰,俱是珍品,十分适合鲜嫩的小姑娘用。其中最为贵重的是三副手镯,分别是翡翠手镯、白玉手镯、血玉手镯,细腻通透,光亮温润,皆为难得一见的珍品。
只为一个晚辈的小生日就送如此大礼,有些太郑重了,又想,大抵是因为顾深住在府上,所以顾家加重了礼,况顾家这些年蒸蒸日上,这些对顾家而言也不过是九牛一毛,故而刘氏便也不多想。
首饰之中,天璇最喜欢玉镯,眼前这三副手镯不是凡品,也是投其所好了。只她不知为何心里就是不大喜欢,面上也不显,让谷雨登记造册后收起来,自然而然的撩开了去看其他人的礼物。
诸人也没发觉,随着她一起拆看其他礼物,颇有乐趣。这边还没拆完后边又有人捧着几个礼盒进来,道:“这是靖国公夫人差人送来的。”
天璇顿了顿,接过了礼盒,靖国公夫人送的是一屏紫檀木框架的猫戏图双面绣,屏风上的猫儿憨态可掬,十分传神,更妙的是正反两面颜色迥异。
“色彩丰富鲜艳,针法严谨,这可是苏绣中的精品!”刘氏赞了一句,昔年靖国公夫人疼她,如今虽轻易不叫她过去了,但是看来对她的疼爱之心还是依旧,刘氏不由在心里叹了声。
天璇见刘氏目光在这双面绣上多停留了一会儿,心想,她该是十分喜欢,只这是别人送她的,不好转送,自己倒可以设法淘来一件孝敬她,毕竟刘氏对她真的挺好。
沈天珝趴在桌上,将一个沉香木的盒子推到,一脸好奇的催:“这个盒子这么好看,里面的礼物肯定不错,三姐你快打开来看看。”
天璇依言打开,惊艳之色一闪而过,盒内静静躺着一支白玉箜篌簪,指甲盖大的微雕箜篌极为逼真,凤首神/韵十足,可谓活灵活现。细细一看,还能发现箜篌柱体上雕刻着错漏有致的如意纹,如此精细的雕工可谓是巧夺天工了。
沈天珝捧了脸:“瞧着是新雕出来的,会不是信都工匠做的,哪家工匠做的”小姑娘明显也想去雕一个。
天璇觉得自己也有找这位师傅再给自己雕几件首饰的冲动,委实是它这刀法简洁明快,让人叹为观止:“有机会,我问下姨母。”
这边拆完,又有人送来新的礼盒,除了亲朋好友的,还有沈家门生和试图攀上关系的,这些人最是机灵的,沈家婚丧嫁娶从来不会拉下。天璇是大房嫡长女,又是冀王府未来的世子妃,她的生日少不得要表示一二。
天璇看着那一堆听都没听说过名字的帖子,再看刘氏等一脸的理所当然,显然习以为常。心想怪不得人人都要往上爬了。
刘氏看时辰不早了,对拆的挺欢实的天璇道:“回头再看吧,你也该去园子里了。”天璇把酒席摆在荷花池的水榭边。六月,荷塘风光正是最好时。
天璇颇有些恋恋不舍,网购最激动的那一瞬间就是拆快递时,她已经好久没体会着这种乐趣了,还没过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