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
三老爷宅院。
四小姐绣卿闺房。
一干仆妇围着绣卿在试穿喜服,量身定做,没有纰漏,各位仆妇免不了夸几句,绣卿本就样貌清丽气质绝尘,大红的喜服加身,适当的收敛了她的孤傲增添了娇媚,落地的铜镜前亭亭玉立,旁边那些仆妇顿如粪土。
贴身婢女嫣红捧着一个黑漆描金的匣子进来,说是老夫人赏给绣卿的首饰,启开匣子,红的绿的白的黄的,五光十色,耀人眼目。
绣卿满心感激,问嫣红:“替我谢过二婶子没有?”
嫣红却举着缀满流苏的喜盖看呢,点头:“二太太这么大的礼,奴婢当然替小姐千恩万谢了。”
说着,将喜盖一旋罩住绣卿的脑袋,却给绣卿一把扯下,笑骂:“小蹄子,比我还着急。”
满屋子的喜庆热闹,正在指挥仆妇将绣卿衣物装入箱笼准备带入刘家的乳母张嬷嬷,听见这里说笑也过来凑趣道:“她能不着急么,姑娘嫁入刘家,她就可以随着姑娘去了荆楚,听说荆楚之地多英雄,她是想嫁个大英雄呢。”
女人们惯会用这种俚语俗言互相取笑,嫣红平素伶牙俐齿,此时却给张嬷嬷说得满脸通红,使劲啐了口:“老不正经的,是你着急罢,姑娘出嫁,你一家子是陪房,在这里你只是姑娘房里的管事,到了荆楚,姑娘将来成了伯府的掌家夫人,你也就水涨船高成了整个伯府的管家婆,那时吆五喝六,要多风光有多风光。”
张嬷嬷活了一把年纪,插科打诨可是行家里手,断不会在唇舌上败给嫣红这样的小丫头,于是反击回去:“我风光也没有你风光,也说不定姑爷直接把你收做通房了,你若抬为姨娘,横竖是个主子,我还是奴仆呢。”
嫣红臊得想寻个老鼠洞钻进去,恼羞成怒,扑向张嬷嬷:“老虔婆,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张嬷嬷仗着是绣卿的乳母,将腰一挺:“小娼妇,你敢,我比你娘还长了多少个春秋呢。”
嫣红果然没敢,气不过,推搡着绣卿撒娇:“小姐你得给奴婢做主。”
绣卿平素不喜欢房里的丫头婆子这样疯闹,今个特殊,她就好性子道:“算了,大家都是在说笑,当真可就不好。”
其他的仆妇跟着起哄,这个给把喜盖蒙住嫣红,那个抓了下胭脂抹在嫣红面颊,小姊妹们偏着嫣红,老婆子们向着张嬷嬷,分成两派,拉拉扯扯,闹成一团,笑成一团。
锦帘一挑,走进来郑氏,引着她的小丫头方想禀报绣卿,郑氏先开了口,指着着大红喜服的绣卿啧啧道:“那三寸丁真是好福气,一甲状元就甭说了,连个二甲传胪都没中,还能娶到妹妹这样天仙般的可人儿。”
刘勋落榜绣卿是知道的,她也并没有多么在意,十年寒窗苦,一举成名少,科考有个能力在,也有个运气在,比如怯场,比如突然生病影响发挥,今年不中来年再考,刘家给出的理由是,刘勋因为要成亲,难免分了心神,所以绣卿根本没在意,但她在意了郑氏口中的三寸丁,蹙额问:“大嫂子见过刘公子?”
郑氏勉强一笑,极为不自然,似乎对自己的口无遮拦有些后悔,吞吞吐吐道:“见、见过。”
她的表情里分明掩盖着什么机密,绣卿追问:“那刘公子是怎样的人物呢?”
郑氏舔了下嘴唇:“这……”
绣卿更加怀疑,故意轻松一笑:“其实我马上成亲了,早晚会见到刘公子,也只是好奇罢了,都说那刘公子身材魁伟器宇轩昂,我是觉着荆楚之地怎么就个个都这样好人才呢。”
郑氏突然咯咯的笑了起来:“妹妹听谁说刘公子身材魁伟器宇轩昂的?他身量不如妹妹,胆子倒似老鼠,问十句答不出一句,给他那几个嫂嫂欺负得直不腰杆,大致在伯府也是个受气鬼,不过这也不错,妹妹嫁过去不会怕给妹婿欺负了。”
绣卿脸刷的冷了下来,像六月飞雪,方才的姹紫嫣红都变成了冰霜。
郑氏不以为意,依然笑个不停,笑得前仰后合,后来发现满屋子只有她一个人在笑,其他的丫鬟婆子个个脸色肃然,她止住笑,掉转话头:“妹妹眼瞅着出嫁了,荆楚距离京城千山万水,以后想见面怕是困难,我来是看看妹妹。”
绣卿已经气得浑身无力,还是得体的道:“谢大嫂子,我现在有些累,想躺一会子,大嫂子去吃杯茶,上用龙井,二哥送来的,说是皇上新赏的。”
二哥,即是公输拓,三老爷不在了,公输拓对三房非常照顾,何况三太太还是个老实巴交的人,三老爷活着时她都经常给妯娌们欺负,三老爷下世了她就更撑不起门面。
郑氏听闻公输拓把上用之物送来了三房,她有种狐狸吃不着葡萄的酸,扬扬手:“别了,我这命贱,吃不惯上用之物,妹妹赶紧歇着罢,养足精神等着嫁给那个身材魁伟器宇轩昂的刘公子,咯咯咯……”
一壁笑一壁走了出去,至院子里还在笑呢,那笑声像魔音,回荡在庭中廊上,也鼓荡着绣卿的耳朵,饶是她再好性子,也气得将身上的喜服三两下退掉,又重重的摔在炕上,自己也坐在炕上生闷气。
张嬷嬷可是侯府的老人了,了解郑氏的个性,一贯都是唯恐天下不乱,所以过来劝绣卿:“姑娘甭听大奶奶的。”
绣卿长出口气:“我当然不会信她的话,媚嫦见过刘公子,她是不会诓我的。”
媚嫦的性情张嬷嬷也知道,点头赞同道:“那是自然,凤翔苑的那位天不怕地不怕,说话从来不会转弯抹角,她的话一准是真的,不过老身看姑娘嘴上说不在意,心里头其实还是在意的,若不放心,使个人过去看看那刘少爷不就成了。”
绣卿已经是六神无主,还是逞强道:“不必。”
说着抓过茶杯吃了口,发现里面根本没水,咚的放在炕几上,却只挨着炕几的边缘,茶杯当的掉在炕上。
张嬷嬷见她心烦意乱,过来将茶杯拾起:“行了,使个人过去看看罢,否则你总不会安心。”
嫣红过来自告奋勇道:“刘少爷同刘家那些女眷都住在客院呢,奴婢认识客院管茶水的双喜,我去找她打听下。”
绣卿没吱声,算是默许。(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