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高崇,公输拓把公输措请进书房,兄弟俩一个坐在书案后一个坐在书案前,公输拓问:“大哥有事?”
公输措来时还精神百倍呢,一旦对上公输拓的目光,登时蔫了,支支吾吾半天,最后鼓足了勇气,小声道:“听说……二婶她死的不明不白。”
公输拓挑了下眼皮:“听说?听谁说的?”
既然开了头,公输措虽然胆怯怯的,也还是硬着头皮道:“你也甭管我听谁说的,总之有人碰到咱府里跑的那个花匠了,那花匠亲眼看见是大妹妹把二婶推下井的,还说大妹妹是为了护她肚里的孩儿。”
果然如此,公输拓之前就是这么猜疑的,自己母亲是什么样的脾性他了解,大致是母亲想让姐姐打掉那个孩子,姐姐不肯,母女发生争执,就出了意外,公输拓低头吃着茶,淡淡道:“那花匠分明是做贼心虚跑的,那种人的话大哥也信。”
公输措晓得他会装聋作哑,冷冷一笑道:“听说沈家来提亲了,那沈蓬庵是两江安抚使,你是瞧着人家官做得大,所以不敢大义灭亲吧。”
他突然绕开前一个话题拐到沈蓬庵身上,公输拓斜眼瞟了他一下,没言语。
公输措以为他理屈词穷,咄咄逼人道:“大妹妹怀了沈蓬庵的野种,按说麻溜嫁出去也省得丢人现眼,可是她是凶手,她杀了亲娘,你放任不管,我这眼里可揉不进沙子。”
咔嚓!公输措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再看公输拓,手还呈摔杯的姿势,瞪眼看着他道:“她是我亲姐姐,也是你亲妹妹,你非得对她赶尽杀绝吗,她纵然真的害了母亲,自然会有对她的惩罚,可是她现在怀着孩子呢,你想一尸两命?”
公输措定定的看着地上瓷片,可惜了上好的青花瓷,他与妙嫦没仇怨,他是来要挟公输拓的,想了想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按你说的大妹妹杀了二婶因为她有了身子便要饶恕,那我现在也去杀个人,我没身子但我有病。”
公输拓很想笑的,笑他最后这句话说的太幼稚,问他:“你来找我什么意思,要报官,说姐姐她杀了母亲?”
公输措迟疑下,方道:“我不会去报官说大妹妹杀了二婶,因为我没有真凭实据,毕竟不是我亲眼所见,但我要告大妹妹另外一桩,她是寡妇,与沈蓬庵私通,罪大恶极,按律她要坐牢,那沈蓬庵身为朝廷命官同寡妇私通,革去职务,发配充军。”
公输拓全神贯注的听他说完,手动了动,很想抽他一耳刮子,最后忍住了,这个时候可不能内忧外患,屏息静气的想了想道:“咱们先不说这事,户部侍郎孙守安重病,已经递了折子要告老还乡,因为西凌河要疏通河道重修码头,户部不能缺人,皇上要我荐个人给他,我便想荐了大哥你,只是以大哥的能力,户部我怕委屈了你。”
户部,掌全国疆土、田地、户籍、赋税、俸饷及一切财政事宜,是个肥缺,户部侍郎正三品,四品以上便可以上朝议事,这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公输措难以抑制的笑了出来,可是方才自己还针锋相对呢,所以他有点不好意思。
公输拓知道他心里欢喜,故意道:“你如果看不上……”
公输措立马截住他的话:“难得二弟一片好意,我当然看得上。”
公输拓就起身道:“既然如此我现在就往宫里走一趟。”
公输措忙也起身相送:“二弟可真是雷厉风行,那我就等二弟的好消息。”
兄弟告辞,公输拓没有进宫,而是回了倚兰苑。
炕上,兰猗拿着一本账簿,周嬷嬷一笔笔给她算着,炕对面坐着和地上分别坐着各房的太太奶奶们,天暖了,各房都急着换单衣,太太们奶奶们不约而同的来找兰猗,按例到了分发衣裳料子的时候。
老夫人没了,掌家的权力顺理成章的移交到兰猗手里,谁让这个家叫安远候府呢,谁让二房世袭了侯爵之位呢,各房的太太奶奶们心有不服,也只能是放在心里。
兰猗早已将各房的人头让周嬷嬷算给她了,看了看往年老夫人分发下去的账目,她觉着有些不妥,于是重新修改,死的不算出阁的不算,活的也按照男女老少分开计算,比如刚出生的小娃就不能按照成人的尺寸领料子。
听她这样说,各房太太奶奶们互相交换下目光,分明是不高兴,大太太临来给大老爷叮嘱了,不准她倚老卖老,所以她没言语,三太太老实巴交的,逆来顺受惯了,四太太鬼精灵,才不会做出头鸟呢,五太太六太太不疼不痒的说了几句,七太太偷偷捅了下八太太,八太太才不傻呢,知道七太太要她先开口,她就故意回头同其他奶奶们闲聊把话岔开。
郑氏不在,没人愿意得罪兰猗,也就领了各自的衣裳料子回了去。
她们离开,刚好公输拓进来,兰猗见他脸色阴沉,推开账簿又让周嬷嬷下去,下来炕给公输拓倒了杯茶,递上来时问:“侯爷不舒服么?”
公输拓接过茶就放在炕几上,拉着兰猗隔着炕几相对坐了,神色凛然道:“今个大哥找了我,说他已经知道姐姐怀了身孕,还扬言要告上去,按律姐姐会坐牢,沈蓬庵必然会被革职,甚至充军发配。”
他刻意隐瞒了公输措知道妙嫦推老夫人落井的事,不是不信兰猗,而是说不出口,一头是母亲一头是姐姐,进退失据,唯有逃避。
兰猗一惊:“大爷知道了这可就麻烦。”
公输拓宽慰她道:“我先稳住了大哥,回来找你问问,你觉着此事该怎么办好?”
兰猗想都不想:“马上要大姐姐同沈大人成亲,成亲后他们便是夫妻,也就没有私通一说。”
公输拓为难的皱着眉:“按理,娘故去百日家里才能办喜事,严格的说,一般人家是需要三年的,总归大姐姐是女儿家,可怎么也要百日的。”
这样一来,兰猗也犯了愁,夫妻相对默然,屋子里一时间阒然无声,良久,兰猗忽然拍手欢喜道:“我想到一个法子。”